医院急救室外,方永新正在走廊来回踱步。
发梢凌乱,往日最平整的领口也早就揉成一团,眉目冰凉,仿佛隔着十余米,都能触碰到他周身冷漠的气场。
直至一个电话打来,垂眼,看见屏幕显示的人名,终于眸光微闪,敛起锋芒。
甫一接通,郁简关切的嗓音便传了过来:“我弟弟怎么样了?”
喉结轻轻滚动,方永新如实作答:“还在抢救……”
郁简一听,冷笑随即奉送:“呵,这就是你说的,他能毫发无损,从邱家全身而退?”
电话另一端以沉默回应,郁简只以为他还不死心,语调便也裹上凌厉:“方永新,承认吧,你不是神,总有失算的时候,根本做不到百分百保证。”
“你再拖延时间,我就亲自找上门,告诉他……”
“不必了,”猝不及防的三个字,打断了未完的警告,下颔微仰,连方永新自己都看不透,此时此刻,他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你说得对,我已经决定,让他离开邱家,彻彻底底,永远不回来。”
郁简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转变口风,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问:“他同意吗?”
方永新扭头,看了眼急救室亮起的红色指示灯,嗓音如清泉浸润,动听而又冰冷:“不需要他同意,就按我们的原计划进行,冒牌货被揭穿,真正的大少爷回来。”
语气不容置喙,然而到了这个档口,郁简竟开始犹疑起来:“你已经伤了他的身体,不会再伤一遍他的心吧?”
“他继续和我在一起,才会伤身又伤心。”这句话,方永新说得死气沉沉,却又无比笃定。
那头沉默少顷,又问:“打算什么时候?”
“一月份,我想陪他过完这个生日。”身侧的手霍然攥紧,语调仍旧平平,一缕难能的温情却浮现眸底,柔和了面上过分的冷意。
郁简沉吟些许:“好,我再等你一个月。”
通话就此挂断,方永新将手机塞回裤兜,盯着手术室,目光一错不错。
嘴角翕动,似乎想要如释重负地勾起,然而抬了不过半寸,便又抑制不住地往下压低。
从前,他最拿手的便是克制自己,可在遇到管奕深以后,那
套赖以生存了多年的法则数次崩溃,如今,他甚至不清楚,该用何种面目应对管奕深,才算正确,才能像过去一样,将所有的异常完美遮掩。
管奕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意识从昏昏沉沉的泥淖中苏醒,缓缓睁开眼时,外面已然天光大亮。
不出意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旁坐着的是方永新。
他身上的衬衫并未换洗,有一处没一处地蹭上了灰尘,伸出的手与自己紧紧交握,大概也是累极,此刻正趴在床沿小憩。
半边侧脸浸在熹微的晨光中,睫毛卷翘而浓密,五官仍是那么白净秀气。
然而紧蹙的眉心,与勉强结了一层薄薄血痂的嘴唇,却毫无遗漏地展现了他的疲惫。
这是一个,管奕深从未见过的,狼狈低迷的方永新。
他呆呆地看着,一时出了神,忘记发声。
身旁人却好像有所察觉似的,长眉微微拧起,双目动了动,缓缓掀开眼皮。
漆黑的瞳仁抬起,正对上管奕深略显空茫的双眸,登时染上喜色:“你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见管奕深摇头,便将他扶起,在背后垫上松软的枕头:“医生说没有伤到肝脏,但是脑震荡加上软组织挫伤,肋骨骨折,得休息十天半个月才能出院,回家后也得静养。”
瞬间捕捉到话里重点,管奕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啊?那我生日怎么办?不都说好了咱们一起回深城吗?”
“回,一定回,”方永新用上一种非常容易取信于人的语气,微微一笑,柔声哄道,“还早呢,你先好好养伤。”
管奕深这才放心,揉了揉淤青的嘴角,挑眉,邀功般的神情:“录音你听了吧,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用?就算最后不能让邱翰林改遗嘱,我们也能送他进牢房!”
方永新为他掖被角的手霎时顿住,不消半秒又恢复如初,轻轻点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管奕深嘻嘻笑了起来,对于自己立功的表现特别满意,“那几个绑匪抓到了吗?”
“没有,但警方已经发布了通缉令。”
“那就行了,他们身上没钱,出京城都困难,早晚躲不下去,”管奕深十分乐观,大约认为功成身就,视线朝向方永新
,暧昧地眨眨眼睛,“我做得这么好,是不是该有点奖励啊?”
表情鲜活而生动,若非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还明晃晃地留存着,根本看不出,曾经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的影子。
救护车上的那股窒息感陡然回溯,直逼咽喉,指节在看不见的角度猛地收紧。
方永新不想管奕深发现不对,于是下一秒倾身,携着清新的薄荷香气,含住他的唇。
这一吻极尽温柔与认真,辗转厮磨,带着过电般的酥麻,迅速流遍全身。
管奕深几乎一秒就沉醉了,方永新对他而言,永远意味了无法言喻的魔力和吸引,不管多少次,都能轻而易举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