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道,“我跟他们交过手,狡猾,地头也熟,发现打不过立刻就跑,过不了多久又跟上,讨厌得很,当时我走到这里的时候正听说京城被围困的消息,急行军中实在被他们弄得很恼火。”
顾昀“唔”了一声,将手中的千里眼递给沈易:“狗头军师的恐怕还读过几天书。”
沈易:“怎么?”
顾昀:“听说过佯装撤退的时候要‘辙乱旗靡’才能引得对方上当追来,可惜小兵没能领会精神,那旗杆是他们自己砍的,我刚才看见了。”
沈易:“……”
顾昀皱眉道:“这些人造反是图什么,知道吗?日子过不下去了?”
“哪里,”沈易冷笑道,“你把刁民想得也太好了,就算地里没事做,良民大多会找些小买卖,或是学一门手艺,总不至于活不下去,这群流窜在中原蜀中两地的流民本就是一些闲汉混混,被有心人组织起来,除了骚扰蔡将军,就是专门做那打家劫舍的买卖,蔡将军那边一追他们就跑,稍微平静点了还会回来。我听说他们除了打家劫舍,还有条规矩,倘若谁家出了成年男人跟着他们造反,这家就不必再受这帮贼人侵袭,妻女姊妹也能得以保存,不必时时担心被抢走。”
“……”顾昀道,“慢着,你这说法我听着耳熟,这不跟大梁徭役制度一样吗?军户不缴税。”
沈易忍无可忍道:“大帅,你到底是哪边的?”
“好好,稍安勿躁,”顾昀道,“这么一来当土匪的不是越来越多么?不但‘免税’,有个队伍跟着,还好歹能躲避战乱,头头是谁?”
“听人说是个看着挺吓人的老土匪,干这一行好多年了,一身刀疤,脸还被火烧过,自称是一条‘火龙’。”沈易叹了口气:“那你看怎么办,我们快马加鞭辛苦两天绕过这波暴民,直接去蔡玢西北援军驻地吗?”
顾昀背着手在原地溜达了片刻:“内忧外患交加,料理一点是一点,前有虎狼,后面不能有后顾之忧,拟一封折子,上报军机处,说我们要在此停留三五日。”
京城之围解困后,李丰便当机立断裁撤了尸位素餐的左右二相,之后又为了方便调度,效仿前朝官制,设立了“军机处”统领六部,启用了一批患难中见真章的文臣。
军机处里常年半夜三更也灯火通明,江充推门进去的时候已是三更,汽灯如昼,雁亲王却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根笔。
江充本不想惊动他,亲自接过内侍怀里抱着的折子,挥退下人,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不过他毕竟是个文官,不怎么会隐藏声息,长庚还是被惊动了。只见平日里八面玲珑的雁亲王睁眼的一瞬间,眼底竟有红痕闪过,好像一抹杀气腾腾的凶光,蓦地涌向面前的人。
江充反应未及,后脊梁骨上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仿佛被猛兽的杀气锁住的兔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长袖刮倒了长庚的笔架,笔架顿时应声而塌。
长庚这才清醒,瞬间就风卷残云地将方才的杀机收拢回去,站起来道:“不碍事,我来收拾。”
江充心惊胆战地看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累糊涂看错了,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方才是被梦魇住了吗?”
“没什么。”长庚若无其事道,“压住胸口的缘故……脸色不好看吓着你了吧,我稍微有点起床气,方才一时睡迷糊了,差点没弄清自己在哪。”
他这么说了,江充也不好再问,总觉得雁王殿下这起床气的气性有点太大了。
长庚将碰倒的笔架整理好,这才问道:“怎么,寒石兄有什么事吗?”
江充回过神来,在他对面坐下:“为了王爷昨□□会上说的向民间发‘烽火票’的事,朝中杂音不小,一来朝廷向百姓借钱,此时前所未有,这样一来不是昭告天下说我国库空虚么?朝廷颜面何在?”
长庚似乎还不太清醒,坐在椅子上不住地掐着自己的眉心,闻言笑道:“半壁江山都没了,就很有颜面吗?”
江充:“还有人提出到时候朝廷还不上钱来怎么办?国库那个家底,王爷也是知道的。”
“把还钱的期限岔开,后续可以补发第二批、第三批,拆兑开就好了,周转得过来,”长庚道,“第一批买烽火票的人可以适当给一些实惠,爵位、朝中虚职、特许令……都可以,最理想的就是此事如果推行开,民间可以以烽火票抵当银两使用。”
“倘若真是那样,”江充犹疑道,“那些票子岂不是要满天飞?到时候必然一钱不值啊。”
长庚:“朝廷缓过来就可以买回来,等缓过这口气里,是还钱是继续,是特赦机构还是专门颁布律法都是后话,”
江充又道:“还有人问,倘若将来民间有人做假,拿着假的票子来找朝廷要钱怎么办?”
长庚被这话气笑了:“这事问灵枢院去,这种细枝末节也要拿到军机处来说吗?明天我们要不要说说如何规范马桶规格?”
江充苦笑起来:“话是这个道理,御史台殿下也知道……除了吵架也没什么正事,听说正连夜写折子参你胡作非为呢。”
长庚叹道:“说一千种道理,现在也只是战时解燃眉之急,不然还能怎么办?是在满城流民身上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