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屋里洗完出来倒水,就见已经在灶屋洗好脚的大河进他们俩的小屋了。
屋角仍然卷着地铺。
玉娘自然不想和大河同床,虽然大河待她好,但总归还是不熟悉的人。
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说让大河睡地铺,只好过来献殷勤,帮忙打开地铺,掸掸床单,再过来帮大河脱外衣。
大河哪里受得了她伺候,忙道:“我……我自己来。”
他把衣服放下,再瞅瞅地铺。玉娘都为她打开铺好了,他只能睡这里了。
“玉娘,你咋这么快就洗好了?你身子弱天冷要多泡会儿脚。”大河躺下了,主动找话茬。
玉娘钻进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热水少了点,盖不住脚背,洗一会儿水就凉了。要是家里有两口灶就好了,那样做饭快,烧水也方便。”
大河面朝着玉娘的床头,感慨地说:“玉娘……,你跟着我,怕是要吃苦头了。”
“没事,我不怕吃苦,将来咱家肯定能打出两口灶,能吃饱饭穿暖衣,石头也不会因为没有新衣在地上打滚了。”
大河却陷入了沉思。
家里只有一亩半的水田,就在河边。全村的水田都在河边,因为这里是山区,只有山底下的河边才有水田。
若不是郑家村只有十三户人口,还分不到一亩半的水田呢。
因为水田少,种出来的稻子极为金贵,只有除夕夜才能吃到干饭,过节或高兴的日子则喝稀粥。
平时主食就是红薯和芋头。
山地倒是不少,有七亩半,三亩种红薯、两亩种芋头,一亩种油菜、一亩种麻,剩下的半亩则是种豆和种菜。
几乎所有东西都是自家种或自家养的,所以村民们几个月也难得去一次镇上,因为不需要买啥。
穿的衣服是自家做,麻布也是自家织,麻则是自家种。
只有过节或过年前几日,村民会拿自家的东西去镇上换糖和盐,也有少数人家会拿钱买盐。
稻米不舍得吃,剩下的当然是卖钱。稻子价钱不错,卖稻子的钱一般都是攒着给儿子娶亲的。
郑家一般都是拿五成稻子出来卖,两成交赋税,自家只吃三成。
今年郑家特殊一些,由于干旱收成少了,肚子都吃不饱,却还娶了一门亲。
若不是玉娘表姑家彩礼要得少,郑家也宁愿吃不饱饭都要把之前攒的钱用来办亲事,所以玉娘才顺利进了郑家的门。
大河在想,不能娶进了门就觉得万事大吉,他得好好养着玉娘。
玉娘这么个娇贵的人儿,要是跟着他吃苦受罪,他心里过意不去。
可是,田地就那么多,他一身力气也不知道往哪儿使呀。
等他再次看向玉娘的脸,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玉娘这几日都是懵的,吃不好也睡不好,这会子真的是累了乏了,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大河却睡不着。他左思右想,要不,月底跟着村里几位长辈去深山里烧炭吧。
这附近都是小山,一个村子占一座小山头,山上没啥东西,除了树、杂草,就是大家开荒出来的山地,土质较贫瘠。
深山则离得远,光走都得一个白昼。由于炭卖不了几个钱,也换不来啥好东西,还得进深山累好些日子,青年乃至中年男人都不太乐意去干。
只有一些年纪大、家里又实在穷的人家,才愿意进深山烧炭。
大河寻思着,能多挣一文是一文,哪怕能换些鸡蛋回来也好,可以给玉娘和侄女、侄子补身子。
打定主意后,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但大山与花姑的屋里还有一阵阵极小声的对话。
“咋的,我娘家要了四两彩礼,我就是罪人了?是我娘家要的,又不是我要的。再说了,当时哪家嫁女不要四两彩礼,好些人家五两六两,还有八两的呢!”
“嘘……你小点声。”躺床上的大山转过身来面对着花姑,“我娘就那么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花姑也是个好哄的女人,她立马把声音再放低些,“可是……娘还说……不让玉娘干累活粗活,玉娘是千金小姐、是金贵人、是仙女,难道我就是个棒杵是箩筐是粪土?”
大山扑哧笑了起来,“你这话咋一说一箩筐,我瞧着你就是箩筐。”
花姑气得伸手掐大山,大山嘴里嘶嘶的直喊疼。
睡在旁边搭的小床里的大丫突然钻出被子,“娘,你咋喜欢夜里打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