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索菲亚·里希特一生有过许多身份:
前总理的女儿,反抗组织地下线人,与侵略者通奸的叛国者……
在战后的审判桌上,她的每个身份都被拿出来刨根究底。
我有幸获得许可,与索菲亚·里希特进行三次会面,来撰写一份必然畅销的纪实报道。
“他们费劲心思剥掉我的每一层身份,想要在最底下找到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但我想,他们最后面对的只会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她爱得太多太投入,直到一无所有。”
在防弹玻璃的另一面,索菲亚这么说着,向我微微笑了,谈的仿佛是另一个人的事。
·
索菲亚·里希特走上被告席。
她是唯一需要玻璃罩子保护的被告人。因为想杀她的人太多。捋顺臀后裙摆,她坐下,双腿并拢往一侧放。陪审席头排的贵太太见状嗤笑,索菲亚笑回去,太太捂唇,像活吞了只苍蝇。
索菲亚又向着法官和陪审团笑。她本来就很好看,还特地化了妆。
但法官整张脸都皱起来,看她的模样像在端详死人。
辩护律师暴跳如雷,一个劲打手势让她收敛点。
数声盖棺似的榔头响,开庭。
穿黑袍的人念:“共和国检察院依法于1871年8月2日对索菲亚·里希特提起公诉,诉状如下。一,叛国罪,与帝国相关人士有不正当往来;二,挪用共和国资产非法谋取私利……”
嗡嗡嗡,字句模糊成苍蝇的合唱。
索菲亚的眼皮微垂,像昏昏欲睡,又像对自己被起诉的罪名漠不关心。
而后她突然醒了。被一个名字惊醒。
“……史提芬·纽曼依据共和国与第四帝国协同调查协议第72条,作为特殊证人出庭。”
索菲亚忘了要笑,抬头的神态有少女的张惶。
金发碧眼的男人被夹在两个警察中间,走路脖子向前伸,风度却很好。
她没来得及看清史提芬·纽曼的样子。再看第二眼时,他也看向她。
索菲亚终于笑了出来。
史提芬眨眨眼,痛楚地别开脸。
“被告,你是否承认与史提芬·纽曼有过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第一个问题就相当劲爆。后排传来便携式打字机键帽狂乱的欢呼声,另一位记者先生则险些把画笔折断。
索菲亚在心里吹口哨,但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她轻飘飘的口哨声。她泰然询问:“什么叫不正当?”
哄堂大笑。
“异议,法官先生,我与索……与里希特小姐的个人关系应该无关。”
法官嫌恶地揉鼻子。他至少还把史提芬当活人看:“请特殊证人保持肃静。”
史提芬开始发抖。要激怒他这样的人很容易。
检察官开始忍着笑作名词解释。
索菲亚微笑着看着检察官,而后看向戴假发的法官,无趣地怂了怂肩,仿佛想要直接认罪,然后管它是断头台还是别的法子,顺从民意地死了就好。
与此同时,辩护律师已经像热气球一样上蹿下跳,检方这话当然不妥当。
索菲亚开始沉默。
她又去看史提芬。
那么多年,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停。
我搁下笔,咬住自来水笔后端,懊恼地看着眼前的稿纸。
这么写不合适。
向我约稿的主编毫无疑问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东西:与其说是新闻报道,不如说是故作壁上观姿态的八卦三流小说。但如果雇主手头缺的是正经的新闻纪实,我也拿不到这份差事。
防弹玻璃的对侧,过去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始终紧闭的铁门忽然开启。老城钟楼正午才会出现的华服宪兵木人偶获得肉|体,和钟楼的那个微缩版一样腾地从门后弹出来。
宪兵看着我就好像看空气:“五分钟后开始第一次特许会面。”
“好咧。”
稀有的木偶宪兵先生压下浓眉冷冷看我一眼,嚯地转身,消失在门后。
我心跳加快,将稿纸搓成长卷。而后才想起要把这文稿在世界上最不合适看到它的人出现前藏起来。
我才抽出新稿纸盖在草稿上,就听到了脚步声。
高跟鞋柔媚清脆的扣地声。
为什么他们会允许她穿高跟鞋?因为这能彰显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叛国的□□?
这个问题在我看到索菲亚·里希特的瞬间丧失了意义。
你无法想象这个女人穿着高跟鞋以外的任何鞋子的模样。
不知道我是否不自禁发出了咽口水的不雅声音,索菲亚站着看了我片刻。
她在看着我!
我的心跳变得更快。
而后她忽然坐下,依然是文雅端正的坐姿,只不过手肘支在玻璃对侧的桌面,身体往臂弯里歪,头微偏。
“那么,你想知道些什么?”索菲亚敲了敲桌面,对我露出柔软又饱含深意的微笑。
我深吸气,握紧了自来水笔:“容我自我介绍——”
“不,不用了,”她摆手,漫不经心地耸肩,“我知道你是谁。”
“那么……第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