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就上一次碰见他带着一个孩子在咖啡店里吃东西的情况来看,要说讨厌孩子,恐怕还是你这边要更胜一筹。
但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你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对对方的私事指手画脚的地步,所以你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只是淡淡的开口:“是吗,我看你不像是讨厌孩子的人。”
明明是一句不带任何探究意味的话,却像是刺激到了某一点,上原和也动了动身体,让自己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你身上,语气冷静的根本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有些急躁的他。
他离你很近,你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呼吸的频率。透过那双蓝色的眼睛,你清楚的意识到,他刚才并没有对你说谎。尽管只维持了仅仅一瞬,你还是从他眼里看见了,那几乎可以称之为厌恶的情绪。
上原和也眨了眨眼,见你有些严肃的样子,
笑的全身发颤的伏在你的肩头,开玩笑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我就开个玩笑嘛,难道你还当真了吗?”
你看着脸上带着笑容的上原和也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应了一声便不再去探究,只是突然想起前几天贝尔摩德让人放在你办公室里一份文件的。
里面只有上原和也的个人信息报告和收养几个孩子的家庭资料。父亲多半是个普通的公司社员,母亲是全职太太,可就是这样过于普通的家庭才会让你心生怪异。
不论是上原和也,又或者是这资料上的几个孩子,在搬来东京前的资料就像是被人刻意压下来了一样,几乎都查不到。
而靠在你身上的上原和也似乎终于是笑累了,伏在你的肩膀上一动不动,那双蓝眼睛里满是散不开的阴影。
他说谎了,他讨厌孩子,甚至是到了看见就会忍不住有一种刺骨的寒冷由心底蔓延出来然后逐渐流动到他的全身,让他不能呼吸。
每每看见那些孩子的笑容,总能将他最不愿意回忆起的记忆唤醒。他们就像是擅自甩动的绳索,随着黑夜的降临紧紧缠住他的脖子,企图让他窒息。
无法出声、无法呼救
像极了还待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反抗而被院长使劲压进水里的样子。
那时候孤儿院的人体实验不过刚刚起步,作为实验体却依旧的他瘦弱的他就连碰到那肥硕的院长的手臂都很难做到,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挣扎中被压进布满了药液的水槽,任由苦涩的药水灌进他的鼻子和口腔。
他的眼前开始泛黑,只有耳边“弟弟妹妹”们在院长和研究人员的怒吼和压制下传出的啜泣声才能勉强让他保持清醒。一旦他现在昏死过去,那么接下来遭殃的一定就是他平日里小心翼翼藏着掖着仔细保护着的弟弟妹妹。
再让我撑得久一些吧,年幼的上原和也如此想着,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融入水槽里那无色的药液之中,窒息感让他已经无力思考。
拜托了,不管是谁都好,如果…如果真的有神存在的话,请来救救我吧。不想再被永无止境的试练淹没,不想再被巨大的针筒抽走足矣让人昏死过去的血量,也不想再回到那冰凉黑暗的营养槽里。
他记得他明明求救了啊。可是为什么,无论是孤儿院附近的住户,还是他偷溜出孤儿院附近找到的警察都笑着告诉他。
那家孤儿院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真的不会有吗?周边人们的话语甚至开始让他觉得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记忆产生错乱。可如果真的不存在,那他身上的伤痕,又要找什么理由来解释呢。
为什么都不相信我,都不肯救救我们
上原和也早就记不清将他送来这家孤儿院的女人的脸,但是看着那个满脸横肉,笑着和他说不可能的警察,他的脸居然诡异的和那个女人重合在了一起。
意识到这一点的上原和也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继续动作。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警察已经满脸是血的倒在了地上。门口站着的,是已经变得有些疯魔的院长,看见警察满脸是血倒在地上的样子不仅没有丝毫害怕的模样,甚至兴奋的凑上前来抓住他的双手,眼里闪动的是异样的狂热。
当那个警察对他说出孤儿院没有问题的时候,上原和也就已经知道,不会有人来救他们,这里的一切都不会被改变。
就像以前一样,原本应该继续堕入深渊的日子在某一天突然戛然而止。他另一个作为实验体的弟弟,在一次精神测试的过程中终于承受不住强大的压力,崩溃了。杀死了崩溃院长、研究员和几个孩子在内,一共八人。
或许是由于承受不住改造后那过于强盛的力量,又或者是出于杀死了如同亲兄弟一般的同伴的压力,就连崩溃的那孩子,也没能成功活着走出实验室。
等到上原和也赶到那里的时候,警察已经来了,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实验室冷白的墙壁,即便是已经经过数遍冲洗,也掩盖不了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那墙上的红色反倒是为这个死寂的地方增添了一抹生气。
不过,这是以他兄弟的生命为代价。
他最常待的那个培养皿已经破开,里面还有一只不知道是谁的断手还留在那里,大概是警察还没有来得及收走的尸体残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