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火车上,将日记翻到了我最近梦到的一篇。之前我的日记写的并不全,往往是梦里有什么大事发生,才能在我布满现实的日记中尚存一席之地。而最近的几篇日记竟是连现实生活都少有涉及,也许那时的我真的太累,连日记都没有精力去写了。毕竟现实中全是痛苦,我要如何去保持自己不沉溺于幻想呢。
(六)
我要如何不恨呢?
我要如何不恨这学校和校长。
我原以为会光耀无比地生长的十五岁,以为整个世界都会是我的十五岁竟然要如此度过吗?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过着受到尊重,被当成人来看待,被当做小孩来爱护,体谅的生活,而我却只能过着只有校长是人,老师是狗,学生连狗都不如的生活呢?
我的恨意又有谁能理解?
当我说出这学校的斑斑劣迹,当我带着滔天的怒与恨去诉说时,往往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也许是他们不会相信,也许是他们从未体验过这种尊严丧失殆尽,连一分钱都不值的生活。
当我写下我所做的梦时,我的心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疼痛,我的恨意则更加强烈。我只想知道凭什么,又为什么。
只有见到陆衍时我才能稍稍舒缓些情绪,我喜欢他吗?也许吧。我自己也弄不明白对陆衍究竟是什么感情。喜欢也好,仰慕也好,我只知道在其中是夹着许多的痛的。陆衍多关照我一分,我就要情不自禁地去追根溯源,想他接受了何种教育,如何光耀着成长,又想起自己来于是我再多痛一分,但又不自觉的沉溺一分。
这篇日记字迹潦草的很,最后的句号甚至在纸面上洇了一小块墨。可见我当时的愤懑不平,只不过如今就连我自己都要快理解不了这愤懑了。
因为我几乎都快想不起。
但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吗?
我想我的身体是记得的。
每当教室门口有人经过,我总是眼光不自觉地瞟过去。高中时候养成的习惯了,那时候太害怕老师来,尤其是校长。但凡他经过,心情好还无所谓,不过他心情好的时候我高中三年几乎从未见过。通常经过之后,他会用莫须有的罪名抓人,动辄罚站,重则停课收钱。
上大学之后有次教室里突然传来了拍照声,我以为是有人犯了错误被校长抓住了。后来才想起来,这里是大学,不会有人管你上课干什么,睡觉也好,喝水也好,都是人类极为正常的欲望。再也不算错误了。
像训狗,我被关到了笼子里三年。虽然我早就出了笼子,但我仍在原地徘徊,一个地缚灵。
又或者是每当我想要安排时间去做什么事情或是做作业时,我会反射性地开始数起“语文数学英语”,因为上高中的时候留作业就是这样的,每一科肯定都会有作业,我就这么数着逐个排查看哪个没做完,有的时候也干脆不做了。只不过到现在我有时还会不小心数出语文数学英语来,因为上高中时我每天都在数,数着数着高中生活也就离开了我。
我曾以为离开了高中,我身上的所有伤痛都会逐渐痊愈。我以为我脸上不长痘了,不再口腔溃疡和荨麻疹了就证明那段日子不会再重来。只是,我总是时不时地腰痛,没有办法久坐,上一上午的课往往让我坐立难安,下课必须要去站立让自己还能勉强撑住后面的课程。一个眼神,一道身影,一声咔嚓,这些都让我的神经反射性地震悚。我身上的伤痛只是愈合成了可怖的肉芽和疮疤,绝不能再恢复到从前。
所以即使我几乎将那种愤懑忘却,我却很能理解那时的我自己,不停地做白日梦。现实太苦了。
我决定记下我最近所做的梦,那些稀碎的日常,大部分都是和陆衍一起的。
陆衍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并非是广博的学识,组建校园乐队这些普通人难以做到的事情。
我最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开朗与外向。这种开朗与外向是与我远远不同的,很多时候我会话很多,但尝试与人交往时的紧张与焦虑无法作假。可陆衍却能和任何人都快速熟络起来,自然地展开话题。所以我一直很好奇,当初他为什么要和我交朋友,毕竟我们的关系如果不是陆衍主动去向前,我可能只会一直停留在原地。
在怀安一中上学的时候空闲时间会比我现实中多一些,然而我做的最多的事情也是窝在宿舍。只有陆衍叫我出去我才会出去。
无论是在怀安一中还是现实里都我没能培养出自己的审美能力,上学每天都穿校服,自己平常也不出门,因此和陆衍一起出去的时候穿什么衣服反倒成了一大难题,毕竟是和一个连校服裤腰上都会做装饰的人出门,不仔细挑选一下倒也不合适。
我踌躇良久后终于才算挑选完毕,白t牛仔裤,怎么样也不会出错。出校门看到陆衍。我以为他会穿的很夸张,没想到却也是普通的半截袖和工装裤,那时候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以为是他随便穿的,只觉得他衣架子身材怎么穿都好看。不过后来在校外碰见他和他的朋友我就明白了。他那时穿的比在校内要夸张不少,看着就帅气逼人,甚至还带了单侧的耳钉。再对比和我出门,我就知道他是怕在服装上让我感到压力。
怀安一中查校服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