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寂将头靠在车壁上:“义父那里我会想办法解决,眼下一切都未明朗,还是弄清左侍郎为何要这样做吧。”
王福是前朝老太监,连当今圣上宣明帝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以权利并不似寻常太监,就连后妃见着也得客气着。
车辕顺着前路车辙印往察事司走,林寂趁这段路还算平坦便闭眼打盹。出了篡改户籍案没多久,王福就让自己暗中盯着各处异动,昨日更是连夜传唤自己进宫,又是和他周旋,又是面圣领旨,一直折腾到现在都未曾合眼。
疲乏的双眼轻闭,耳边是车辕压过雪的咯吱声。但此刻他却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池宜溪,想到掌心碰上她唇时的温度,因为自己失礼行为,惊得她髻上珠翠碰撞出的叮当声。还有她的声音。
“林寂,帮帮我。”
“小姐怎么走着回来的?”
和悦等在门口,见小姐独自撑伞回来,急忙跑过去迎接。
“林寂现在是察事司同知,身份特殊,岂是我能高攀的。”
自己和林寂认识这件事,只有自己的贴身侍女和喜、和悦二人知道,所以谈及此事也不避讳。
和悦瞧着自家小姐的鞋袜都湿了,嘴里小声抱怨着:“当年一往情深,进了京却是这副模样,小姐当年白救他了。”
绕过回廊,和悦还在絮絮叨叨。
“好啦,现在父亲的事才是要紧,眼下察事司接手此事,我还盼着他能帮上一二。”
池宜溪出言打断她的话。
和悦话多,可上京不必永州自在,说话做事都得有考量:“日后说话小心些,上京不比家里,眼下池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此时更得小心谨慎。”
进了内室,和喜瞧见池宜溪发梢被雪打湿,忙招呼嬷嬷烧些热水来。
“不必麻烦,和喜你去把我放在妆匣夹层里的那几封书信拿出来。”
池宜溪心里记挂着这个,只换了身干爽衣服作罢。
“小姐这信可是大理寺官员要寻的?”
和喜把信拿给池宜溪,有些担心小姐私藏这信会有危险。
“八九不离十。”
池宜溪藏起来的信有两封,落款都是胜州黄生,信的大致内容就是拜托身为户部左侍郎的父亲帮忙篡改户籍,事后以百两黄金为酬谢。
第二封信为道谢,看样子是父亲同意后寄来的。
窗外梅树挂雪,腊梅花香顺着寒风飘进屋内,和着桌前袅袅茶气在穆禾鼻尖缭绕,不过池宜溪眼下无心赏景,只捻着信纸想着此事是否有蹊跷。
这两封信寄来怕是有些时日,上京冬季干燥,信纸摸着有些刺手。
倏地,她发现这信的确不对。但又怕是自己学识浅薄,不敢妄加揣测。忙招呼和悦备车去察事司。
“小姐真要把这信交出去?”
和悦虽不懂,但也听说了老爷在狱中交代了这信是关键物证。要是交给官爷,那岂不是直接认了罪?
池宜溪任由和悦给自己更衣,说:“这信怕是有问题,就算交出去也不会成为关键物证。不过…”
池宜溪欲言又止,眼下情况不明朗,有些猜测还是不说为好。
马车已在府门外候着。
李伯站在门口关心道:“察事司不是处好地,小姐万事当心。”
“我省的,李伯放心。”
这一天池宜溪连轴转却也不觉得疲惫,有点希望也是好的。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能不能见着林寂。
察事司的坏名声在上京人尽皆知,池宜溪心里其实也有些发怵。
日色渐暮,天上依然飘着细雪,察事司挑上了灯笼,雪压在灯笼上,池宜溪却觉着是压在自己心上似的。
只得收紧拿伞的手,企图从伞下汲取些力气。
只是没能如愿见到林寂,说是去替王公公办事,走了半晌了。
“今天他会回来吗?我有紧要事告诉他。”池宜溪客气道。
“公事私事?”
霍陆是林寂手底下的人,平日里头儿是个面善心狠的主,眼前这个长得跟画一样的姑娘居然点名要跟头儿说事。还真是稀奇了。
难道头儿欠下了什么鸳鸯债,都被人追到卫所来了?
池宜溪被他这一问,倒也不知道算是公是私了。这信若是交到别有用心之人手里,怕是不妥。眼前这位官差也不知可否尽信?
“有些事得当面同他讲,不知…”池宜溪语气隐晦。
瞧她这模样,霍陆心领神会。
没想到平日里头儿看着不近女色,实则都被姑娘追上门来了。
霍陆难得见察事司来姑娘,还是来找头儿的,倒是比平日里还要话多些:“池宜溪姑娘稍等,林同知今日肯定会来的,这卫所都快成他家了,经常处理事务到天明。”
池宜溪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把信拿给林寂看,也顺着霍陆的意思在一旁等着。
察事司的人也因为圣上发话年前查贪官忙得脚不沾地。光坐在正堂一会儿,池宜溪就见着好几个被压着进来的官员。
灰青色鹰隼官袍被昏暗天色衬托的冷漠无情,就连在四方刑堂里那两株红梅都比这些人瞧着温暖些。
真不知林寂是怎么受得了在这里呆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