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的夫子上门告诉他,陶陶又将同窗揍了的时候,他正在给麟驹刷毛。
“张大夫,令郎天资聪颖,只是过于顽劣。这次是其他学生在一边阻止,我及时赶到,这才没酿出大事。虽说只是同窗之间的口角,我也责罚过两人,不过,还望张大夫稍加管束一下令郎。”
“有劳夫子!”
送走夫子,他叹了口气,回马厩,继续给麟驹刷背。
没一会儿,陶陶就到马厩这里找他,问:“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打人?”
他笑了笑,头也不回,说:“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夫子也说只是同窗之间的口角,我为什么要问?”
身后只到他大腿根的小家伙沉默了片刻,说:“他们说……我有娘生没娘教!”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笑容僵在脸上。他轻叹,转过身看着小家伙,提议道:“明日,换一家学堂吧?你要是不喜欢,爹送你去武当?你六师叔祖……”
“为什么爹不肯教我?”陶陶少见地打断他的话。
“爹只会武功和医术,其他的我可没本事教你!”他放下刷子,和陶陶重复着他说过好多次的话。
“爹胡说,书房里那么多书,有些书都被你翻旧了!我还听爹弹过琴,你弹得比书院里琴艺师父还好!而且,我要跟爹学医术,爹也不许!”陶陶不信他的话。
他望着那双像极敏敏的眼睛,复叹气,“陶陶,不让你学医术是因为你现在还小,等再大一些就会明白了!至于弹琴……那只是为了哄你睡觉!”
陶陶似是听腻了他这些借口,不再追问,“爹爹你再和我说说娘亲吧?今天很想娘亲,我不要听倚天剑和屠龙刀的故事,只想听娘的事。”
提起敏敏,他下意识地提起嘴角,与她有关的事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好像刚过去不久似的。
“书房里的书,都是你娘喜欢的,她读完故事和游记,会讲给爹听。后来你出生了,她就在枕边读给晚上闹人不睡觉的你听!”
【无忌哥哥,你看这里说,海之外有些地方,有的人眼睛是绿色的!等我身体好些,陶陶会走路,我们就出海去?!】
【无忌哥哥,这小子一听我读书就睡着,将来不会做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傻小子吧?】
“你娘很会弹琴,她能弹出天下最好听的曲子!爹的琴艺都是和你娘学的!”
【大笨牛,这里弹错音了。你弹的是‘羽’音,这里要弹‘徵’音!陶陶一听这首曲子他就睡得特别快!】
“你娘她聪明绝顶,她什么都知道!她……很美,是天底下最美的人!她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唇边有一对梨涡;她哭的时候……很不好看……”
【无忌哥哥,只可惜,我以后做不成老婆婆来陪你这个老公公了!】
【如果一个人辛苦,就再娶一个对你好,对陶陶好的姑娘吧!不能是周芷若;蛛儿反复无常,我怕你被她欺负……可惜小昭离得太远!】那年,只有一岁的陶陶在他们身边睡得很熟,她躺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和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敏敏,你怎么能这么坏!你明知道我这一辈子都会只有你一个!”他将她的手握得很紧,不再去替她把脉。因为他知道,她心脉损耗已经极大,功力耗尽的他再也无力挽回她。
【我是妖女嘛,是生擒过六大派的武林公敌。只有你这个傻瓜,三番四次地救我!现在连阎罗王都要把我收走,你还要拼命留下我!】
泪滑过她的眼角,她哭着和他说:
【无忌哥哥,我舍不得你和陶陶!】
借她冰凉的指尖,他抹掉自己眼角的泪,他想让自己尽力地看清那张早已刻在血肉灵魂里的容颜。
他哽咽,将喉头那股腥甜的血吞下,笑着说:“敏敏,你要等我!等我将陶陶送去武当!我就……”
【张无忌,你要是真这样做,我做鬼都不会再理你!】
“那你要多等我一些日子了……”等陶陶成家,他再去找她。
【那我们说好,你要把陶陶教的和你一样,做被人敬仰的大侠神医!】
“神医……”他苦笑,救不了她,他算什么神医?什么大侠?
【既然命中注定我只能活这么久,有再好的灵丹妙药,再多的医书医经,也回天乏术!张神医,就当是为我积积阴德好了,你多救几个人,说不定,下辈子,我们能早点遇见!】
她微笑提议:【无忌哥哥,再为我描一次眉吧?】
她的眉已经生得很好,本不必他再多此一举。不过,他答应过她,为她画十辈子的眉!
他应下,小心将她放在床上,踉跄着奔向她的梳妆盒,去找她的黛笔,却怎么都找不到。
笔掉落在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又传来陶陶的哭声。
他转过身,似是忘了呼吸。那支他用来为她画眉的黛笔,断了。
他的敏敏,唇角保持上扬,泪痕还留在脸上,仿佛睡着了。而他,再也听不到她浅浅的呼吸声和心跳。
“爹!”带着暖意的小手摸上他的脸颊,把他从回忆里唤回。
陶陶替他将泪擦干,他觉得有点凉。
见陶陶也哭了,他忙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