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工,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欢欢喜喜的少年。被熟人问起怎么今天这么早下工,身后的学生抢着说他们先生急着回去见师母,张无忌只好和熟人笑笑,加快回家的脚步,不理身后那群鬼灵精。
张无忌带着那群吵闹少年进家门的时候,家里也是热闹的不得了。女孩子有的在院子里擦桌子,有的在帮他们擦门,赵敏正擦拭房间里的十六弦,她听到屋外动静,正要拿筝出屋,张无忌已经进屋。
赵敏笑道:“回来的真是时候!”
张无忌接过她抱在怀里的十六弦,另一只空着的手搭上她的腰,边往屋外走,边和她说:“为了能听你弹琴,外面那几个小子没温书就要求我考试,没想到他们都答得很好!”
赵敏笑望他,不在意院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在偷听他们说话,“一定是你心软了,没有出难题!”
张无忌只笑笑不说话,默默将筝放到桌子上。院子里的孩子们都凑过来围了一大圈,男孩子们一个个抢着说话。
“师母,老师出的题才没那么简单!”
“是啊是啊,我们好不容易让老师带我们来听师母弹琴!”
“师母你快弹吧!”
“姨姨,我们都等不及啦!”从家里给赵敏搬了板凳出来的冬儿将凳子放好后立刻和其他人一样席地而坐,等着赵敏弹琴。
赵敏坐下,转头去问站在她身边的张无忌,“想听什么?”
“《渔樵问答》,上次在陆府就想听你弹这曲子了!”张无忌想也未想就说了出来。
赵敏回他一个微笑,未急着弹,她抚上那混入纯钢的天蚕丝做出的琴弦,心道:《渔樵问答》,昨日听到许久没有听到的曲子,倒是想起了一个被她遗忘很久的人。今日,她再来弹这首曲子,不知道会不会比当年弹得更好。
张无忌站在赵敏身后,看她望着琴弦出神片刻,细长又如玉似的手指按上琴弦,弹起与昨日听到的截然不同的曲子。
琴经过时间磨砺,奏出的乐曲都散着浓重的历史味道,然而这厚重之后展现的,是只有历经世事冷暖才有的潇洒飘逸,是即便是千载的是非恩怨情仇也可以一笑置之的豪气。
一曲终了,张无忌仍意犹未尽,他将赞赏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向正好在看他的妻子。
围着他们坐着的孩子终究是年纪小了些,听不出曲中深意,大多说赵敏弹得好听。正当学生们说要赵敏再弹一首的时候,院门被敲响。
腿脚快孩子去开门,张赵二人见门口站着的陆夫人和陆公子,并没有惊讶,赵敏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心道:无忌哥哥昨日半夜出诊,什么也没带回来。这‘热情’的陆府怎么会只在嘴皮子上说‘谢’?
在简陋的卧室里,因为不愿坐那没有垫子的冷板凳,陆英明将丫鬟递给他的帕子也铺在母亲坐的位置上,自己选择站在他母亲身后。
陆英明神色复杂地看着坐在他母亲对面的神医夫人!
他刚才站在门外,听完那首《渔樵问答》,他又亲眼看到弹琴的是那个他印象里精明又不温柔的女人弹的!震惊过后,他对这个女人,原本不想过多关注甚至是不喜的想法发生了动摇,或者说,是一种他想要更加了解这位佳人,甚至驯服她的冲动。
赵敏捧着手心里的散发着暖意的茶杯,看着端坐在对面,不肯碰杯子,眼光一直放在她手边十六弦的陆夫人。
赵敏微微一笑,明知故问,“两位今日来寒舍,所谓何事?”
陆夫人收敛眼中贪婪,她对身后陆英明使了个颜色。陆英明立刻回神,命家奴将两只刻着花纹的樟木箱放到张赵两人面前。
家奴贴心地为张赵二人打开箱子,其中一只放着雪花银,另一只小箱子里则是女人家用的珠宝首饰。
赵敏只望了那首饰箱子一眼就不再多看,显然是并不感兴趣。赵敏不由想,这些首饰俗气得很,多为金饰,玉的质地也非上等,真戴出去,说不定会被以为是哪家土财主的夫人上街。
陆夫人态度比前一日和气很多,她笑着解释说:“多亏曾大夫为我家老爷治腿。可惜我家老爷身子娇贵,昨夜不小心复发,还麻烦曾大夫夜里再来府里为老爷复诊。当时夜深,我儿糊涂,忘记送上谢礼,故而今日特地略备薄礼登门。”
张无忌未在意陆夫人态度的转变,他拱手客气道:“曾夫人太客气了,这谢礼恐怕有些重了吧?”只是出夜诊而已,就送这么多?
赵敏莞尔,直言道:“陆夫人,昨夜阿牛哥回来什么也没有和我说,我也没兴趣知道。我们夫妻也不是多嘴好事之人,你不用担心。这些银两呢我们收下,至于其他的,你还是拿回去吧!”
这个直白的令人生厌的女人!不待面露尴尬的母亲开口,陆英明先一步,笑对赵敏,道:“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需多费口舌。既然曾夫人不喜这些首饰,不知曾夫人喜欢什么?陆府定当为曾夫人寻来奉上!”
他看向敏敏的眼光已经变了,这是张无忌最先察觉的,不是从前像是欣赏一幅画或者一件古董似的冰冷,现在是带着占有和侵略。
张无忌不禁冷声开口:“陆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夫人的喜好,也不需陆公子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