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坐在偏殿里看竹简,小禾忽然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但见她脸上半是慌张半是困惑,“大王,娘娘不见了。”
“怎么回事?”帝辛抬眼,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娘娘早上就说身子不适要休息,把奴婢赶了出来,不让任何人打扰。然后整整一天都没出来,奴婢也不敢问。等到晚上,奴婢实在不放心,推门一看,娘娘竟然不见了。可是,可是——”小禾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渐归于无。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帝辛挥了挥手,等小禾离去后,叫来老内侍道,“叫国师来见孤。”
老内侍从前伺候帝乙,先王故去后,又侍奉下一任君王。此时,他犹豫道,“大王,天色已晚,召国师来,恐怕不合规矩。”
帝辛将手上的竹简猛地横空甩出去,瞬间怒道,“让他来见我!”
老内侍去传了国师,申公豹不时便到。大商的国师一袭紫衣,从容镇定地站在下首。
帝辛也不废话,劈头盖脸便问道,“她人呢?”为了避免申公豹和他装傻充楞,他又加了一句,“苏妲己呢?”
申公豹露出一脸笑意,恭敬又顺从,“臣谨遵大王教诲,从不敢踏入王宫内院半步。娘娘去了哪里,臣如何能够知晓。”
帝辛不说话,拿起桌上的酒杯,端详片刻,往申公豹的面前轻轻一掷,只听“砰”地一声脆响,青铜落地。
随着这一声响,申公豹的脸上更笑开了几分,“不过大王,臣虽不知,却可以算一算。”申公豹的手指头动了动,那双眼珠子动得比手指头还快,半响说了三个字,“女娲宫。”
夜色正浓,帝辛去了女娲宫。他在女娲宫外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一身红衣裳,是她,她在女娲像前长跪不起。他下马走过去,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在她身后停步。他皱着眉,嘴唇动了动,却不知从何说起。
苏妲己回身,倒是先开了口,“当年大王题诗女娲宫,女娲娘娘震怒,挥动招妖幡,才有后来因果。今日我替大王擦了,愿大王江山永固、国祚绵长。”她一双眼睛望着他,似绵绵的秋水含着情意,又似滚滚浪花终要流去。她捏了一个小法术去擦诗句,继而对着他深深叩拜,行了拜别礼。
帝辛看着墙上的诗一字字抹掉,沉默良久,道了一声,“好。”她未起身,他转身离去,一步步往宫门口走。
“死狐狸——”伴着这一声娇俏的音符,雉鸡精突然闯了进来,她一身绿衫,倚在门口,嘴上是盈盈笑语,“黑熊精说了,你骗了他外甥的内丹,他要你血债血偿。”
妲己仍旧面女娲像而跪,听到雉鸡精此时说这句话,不禁有些懊恼,眉峰一横道,“谁怕他!”她当年附身的这位美人是个低眉顺眼的小家碧玉,她明明也可以说许多温言软语,可她却从来决绝不让。
帝辛听到她这一句,突然停下脚步,他意识到,这一别不是各生欢喜,而是死别。他转身、回头,而他回头时,她早已回头。他走回到她身边,在她面前蹲下,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手指去擦那不存在的眼泪。他的手从她的脸颊上缓缓下移至后颈,柔顺的长发从他的手背垂落,他的膝盖也渐渐落下,直到单膝跪地。他扶着她的后颈去亲她,那女子却有推拒退却之意。
妲己轻轻抵住他的肩头,跪坐在地上往后退了退,侧头去看女娲像。帝辛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只听他说道,“既然是女娲娘娘的意思,孤便成全了这段缘。”他再去亲她时,那只推拒的手随着衣襟落了下来。
妲己的法术擦去了许多字句,女娲宫的墙面上只留下了最后一句,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申公豹在这个时候把雉鸡精拉了出来,顺便带上了庙门。两人站在门外,雉鸡精开了穿墙眼接着往门内瞄,还拽着申公豹说道,“你快看呀,死狐狸像个小媳妇似的。”
申公豹本来什么也看不见,听她说这话,直接转过身去,喃喃道,“你一个大姑娘,偏要盯着人家闺房看——。”
“谁是大姑娘,我都一千岁了。况且我去熙园找绲娟姐姐的时候,又不是没看过。”雉鸡精盯着女娲宫内,看到最后笑出了声,“我也要找个男儿来爱我。”
申公豹吹着秋风,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后来想到那一晚,总想道一句,真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