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苏妲己醒了。白衣黑发,她赤脚于林间穿行。她是谁呢,是苏妲己,是九尾狐,还是个什么东西?她又还活着吗?鹿台高千尺,她与姜子牙一战,耗尽一身妖力,一寸寸血肉,都如凝结成了冰。可再冷,也比不过看到大王抱着黄滢萱的那一眼。十年恩情,同是要死了,却连一个怀抱都没有。
她不知自己还要走多久,要走到哪里去。直到在一间村舍前,一个青年人叫住了她,“二丫头?你是二丫头吧?”叫她的男子一身粗衣麻布,面色黑红,倒是露出些又惊又喜的神情。
妲己停住脚步,抬起本已呆滞的眼眸瞧了他一眼,不答话。
“怎么二丫头,你不认识我了?”男子围着她转了一圈,扯着她的衣袖道,又突然咧嘴,拍着脑袋道,“对,我记得苏侯爷带你走的时候,给你取了个好名儿,叫什么,叫什么来着。对,妲己,妲己啊,有苏的大美人。”
妲己勉强聚了聚眸光,低低地道,“我是妲己,那你是谁。”
“我是二柱子呀,咱俩个打小一块玩,你忘了?”二柱子挠了挠头,又笑道,“也是,你这么漂亮,注定得进宫做娘娘的。咋还记得咱们。”
妲己笑了笑,仍旧低沉着声道,“漂亮吗。”她又想起了黄滢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而哪怕她是绝顶的美人,大王也不愿再看她一眼。
“哎,你这是咋了?怎么一个人来这荒郊野岭?外面兵荒马乱的,难道大王也保护不了他女人?”二柱子开始打量她,很迷惑,又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忍,“不对不对,我知道了,你是回来看咱们!”
“没有。”妲己收回目光,嘴角擒着一抹冷意。
“走走走,咱们先回家。”说着,二柱子拉着妲己向屋子里走去。
二柱子打了盆水,又递了条湿毛巾给妲己,“二丫头,你跟我说说,你到底为啥在这儿?我听说呀,虽然三个月前朝歌城破,鹿台大火,但那是大王的计策,西岐军后方大营被围,粮草被烧,损失惨重,早已退兵回岐山了。你看看,如今端坐朝堂的,还不是大王吗。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大王不行了,趁乱跑出来的?”
妲己坐在床沿上,手里握着那块湿毛巾,只是笑,不觉攥出了水来。
“二丫头,咱暮归山是块好地方,你们家里从前也有田地,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舅舅好赌,前些年,那田地早卖了,如今,”他顿了顿,终于一气说完,“如今连人都去了。”
“我不是苏护侯的女儿,我不是……”她喃喃自语,又突然抬头,定定瞧着二柱子,“那你喜欢我吗?”
她的眼睛宛若流干的泪泉,神情又恰似最天真的女子。二柱子瞧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脸上倒是留着些傻笑。
恰在此时,门开了,一名村妇进来,插着腰,张口便骂,“我在田地里头等你半天了,你干啥呢!”等她瞧见妲己,便不是骂了,直接撒泼起来,“好你个王八蛋,老娘在田里干活,你屋里藏个大姑娘!看我不先扒了她的皮,再扒了你的皮!”说着,便撸袖子走了过来。
二柱子前去拦她,边拦着边解释道,“你说什么呢,这是二丫头,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子。”
“呸,你个死鬼,你就是色迷心窍了!我打死你个狐狸精!”
二柱子好说歹说算是拦住了他老婆,不过那难听的骂人话却是不绝于耳。“怎么着,你不知道呀,南边的朝歌城可是出了挖人心的妖精了。说不准就是她们这帮狐狸精干的!采阳补阴,下贱得很!”
妲己起身,缓缓走到扭打在一起的夫妻跟前,嘴角的笑意溶成一条线,“你说谁是狐狸精?”
“说的就是——”那村妇的最后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但见眼前的美丽女子瞬间变的面白如纸,长眉入鬓,头发眉毛也都成了雪一样的颜色,身后还翘着九条狐狸尾巴。
二柱子也吓得惊住了,正要做些什么,变被一股力量推了开去,直撞在墙上。
妲己的指甲有三寸长,一手掐着村妇的脖子,一手来到她的心口处。又尖又长的指尖似乎隔着衣料也能划破对方的血肉。“挖人心是吗?”妲己的笑意更明显了,似乎唇边都染了血色。
“我,我——”村妇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是二柱子反应快,当即跪在地上道,“狐仙娘娘饶命,她是无心的。求您放了我们一家,求求您了。”
妲己不理二柱子,仍旧看着村妇道,“我们修行从来都是吸纳天地之灵气。凡人却以为妖精要吃人心,却不想想,若吃人心就能修行,这世上怎么还会有人。”她靠近村妇,手指猛地划破对方的衣服,就快要伸进皮肉时,却突然冷笑道,“人心?不配。”继而放手,如一道白光似的消失了。
妲己又回到林间,然才走出几步,变听到四下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死狐狸,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死狐狸,没想到呀。”那女声高亢刺耳,连绵不绝,正是在刺激妲己的心神。
妲己薄怒,喝道,“出来!九头虫,你给我出来!”她喝了两声,仍旧听到笑声绕耳不绝,四下张望,亦不见人影。妲己清楚来者是谁,本是不足为虑的小小角色,只是她三个月前几近魂飞魄散,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