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太守府宫。
天色渐暗,下了许久的雨才终于停了,只是天上的云层并没有散去,遮盖得一整座离城,连个夕阳晚霞都看不见。
可即便如此,站在后宫湖泊边的听雨楼上,将窗户全部打开,任由雨后清新的空气拂过脸庞,俯视整座后宫花园的感觉,仍是很好。
洛川站在临湖的窗户前,伸手扶在栏杆上,问身后的高士贤道,“听说洛云的母亲,生前最喜欢站在这里看风景?”
高士贤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道,“回禀主上,那位......确实喜欢在听雨楼上待着,但彼时的听雨楼,可没有如今的听雨楼这么高,硬要比起来的话,如今主上站立的位置,都要到当初听雨楼的顶子上了呢。”
洛川一笑置之,而后低头去看楼下靠近湖边的那座琉璃小楼,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其中那朵并蒂雪莲的全貌,即便他已经站得极高,仍旧能够感应到那股磅礴的水气,以那并蒂雪莲所在的琉璃小楼为中心铺散开来,一浪一浪得扑向四周,“如今已陆续有人来这小楼外修炼了吧,老杨那边可还习惯?”
高士贤道,“习惯,习惯的很,他本就是个木讷的性子,过去看守私库和藏书楼,如今看守这琉璃阁,总之都是清闲的营生,我前几日去看他,他还说自己在这莲花下修行事半功倍,对主上感激的很,现在便是赶他走他都不走了呢,”他微微抬头看一眼洛川的侧脸神色,又道,“不过主上不在的时候,老奴还是私下里吩咐过,毕竟府宫重地,虽然来此的都是女子,晚上这边还是没有让留人......”
“这些事情我不懂的,”洛川无所谓的道,“你便按照府宫旧时的规矩去办就是了,那棵梧桐那边也是一样?”
高士贤连忙道,“回主上的话,若是按照府宫往日里的规矩,那是白天也不许闲杂人等入内的,但既然是主上说过的话,老奴等便仍让白日进来。”
“就这样吧,没有规矩也确实不像样子,”洛川低头,看见听雨楼下一个倒提了伞的中年男人正被一众宫廷护卫围着检查,不由得露出个笑容来,“老高,你家孙子那高粱醉,如今生意如何啊?”
高士贤闻言将身躯弯得更低,声音微颤道,“主上日理万机竟还记得老奴不肖孙儿家的小店,老奴实在......”
“哎哎,说人话,”洛川有些无奈的打断了高士贤的话道。
“是是,”高士贤忙改口道,“自打主上允了我那孙儿将门匾上的落款添上,着实也有几日清闲,直到后来,几位朝中大人先后去了,喝了咱们的高粱酒,这才慢慢有了客人,往来的也不再是过往俗客,倒是官吏士子更多了些,生意便好过从前太多。”
洛川沉默片刻,问道,“都有哪些大人去了那里?”
高士贤抬头又看了一下洛川的脸色,这才轻声道,“最先去的,是郡丞窦大人,一个人一碗酒,喝了半日,然后是郡尉赵大人和罗将军,两人都喝了不少,半夜才归,再之后有司户主官公孙大人、司吏主官周大人、司库主官谢大人和谢裨将一家,以及其他朝堂内外的官吏有不少,还有读书人给咱们店里写了诗句留下的,老奴都让孙儿裱起来挂上,看着就有几分文雅气,着实不错了。”
洛川扭头看着高士贤笑道,“你这个老高啊,”他见另一边提了伞的中年男人上了楼来,不等来人行礼便指着他问高士贤道,“咱们的司律副官木泽言木大人就没有去你那喝上一杯高粱酒?”
高士贤转过身来,抬头看了一眼中年男人,谦卑笑道,“木大人公务繁忙,定是尚没有得闲的。”
木泽言斜了高士贤一眼,没有理会,上前两步朝洛川行礼,“臣木泽言,见过太守大人。”
“免礼,”洛川朝着木泽言招了招手道,“这座听雨楼才刚建成,其中桌椅装饰之类还未摆上,泽言便与我来这里站上一会儿吧。”
木泽言起身称是,大步来到洛川与高士贤之间站定,侧头瞥了高士贤一眼,后者便会意的弯腰退出门外,将房门关上。
洛川看一眼木泽言道,“老高可是如今这太守府宫里唯一的一个大侍长,窦郡丞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的,你这般对他,不怕他日后说你坏话?”
木泽言想也不想,满是不屑大声道,“臣言行规矩,做事方正,上尽忠于太守大人,下无愧于黎民百姓,怎会惧怕他区区一个阉人背后说些什么。”
“你啊,”洛川有些无奈,看一眼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房间一角的影子冲他点头,知道隔音法阵已经启动,再回头看眼前的中年男人,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纯粹白费口舌,便就算了,“泽言可知此番我召你入宫所谓何事?”
木泽言道,“一为闫家私通洛云之事,二或为战备储粮之事。”
洛川顿时无语,“什么叫私通?!泽言,你如今这说话,真的是愈发难听了。”
木泽言面上一副死板样子,根本不将洛川的批评当回事,继续道,“逾规逾矩,私密通好,自然可以称之为私通。”
“好好好,就说此事,”洛川无意与其争辩,只觉得莫非做了司律府衙的事情,就都得铁面无私的模样?
只这么一转念,他便不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