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长桌当中的,是一件瓷器。
粉彩“麻姑献寿”鹿头尊,有一尺半高,腹径接近一尺。
画片上,除主要人物外,上有祥云,旁有松石。双耳,则是褐色的鹿头。
圈口描金,稍有脱落。
而露出的内壁上,能看到上了绿彩。这是乾隆朝粉彩器常见的手法,底部也经常带绿彩,俗称“绿里绿底”。
这鹿头尊的工艺很细,但在余耀看来,却是一眼的民窑器,因为世俗味儿太重。这倒不是因为画片内容,而是各种细节综合而论,再到整体上的一种感觉。
这算是一件乾隆民窑的精品。
不过,余耀兴趣不大,再一看价儿,更不必接着看了。
虽然余耀不感兴趣,但这件粉彩鹿头尊一上来,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长桌中间顿时有点儿拥挤了。
有的人一边看还一边嘀咕六字篆书款儿——这位眼力不济,不看底,还定不了是官窑还是民窑。
余耀淡然一笑,抽身到了旁边。
杨锐本来也觉得像民窑,见余耀如此,便也不再多看了。一来标价太高,三十万;再者他也不太喜欢画片,他这人性子有点儿刚,这件鹿头尊画片的笔调,透了股子阴柔气。
余耀接着看的东西,是一个鸟笼。
象牙鸟笼。
这东西余耀看得更快,材质肯定没问题,年份和工艺也容易辨识,清末的广作。
广作这个说法挺有意思,本身就是个词儿,但其实指的是明清、特别是清代,广州出产的家具和工艺品。
本来在明代的时候,苏作家具的名气最大,但是到了清代,广作却一跃而上,成了老大。
因为满清皇室的青睐。
满清入主中原之后,逐渐汉化,但皇室却一直不喜欢明式家具的风格。明式家具如果简单用一个词概括,“秀雅”比较合适。但满清皇室,喜欢凝重大气,甚至富丽堂皇。
广作家具迎合了这个口味。所以,鉴定区分明代和清代的家具,这也是风格上的一个要点。
广作家具,用料往往也很奢华,一般不掺着来,花梨就全是花梨,紫檀就全是紫檀。
当年的清宫造办处,晃动着不少广州人的身影,后来还专门设立了“广木作”。
象牙也是奢侈品,清代象牙多依靠进口,广州是个很重要的口岸,近水楼台,广作牙雕也成为一个典型代表。
清代的象牙工艺品,远远多于以前任何一个朝代,其中,广作就占了相当一部分。
雍正朝的时候,广州还进献过一张象牙凉席。
这样的凉席,没用过也不知道什么滋味,但据说非常清凉,比其他凉席舒服多了。
用象牙做凉席,首先工艺就很复杂,先得用特制的药水泡软,然后劈成细条薄片,才能编织。其次耗费的象牙量太大,一张凉席,得用几十根象牙;再者也得耗费大量人力。
象牙本来就很贵重,如此一张凉席,自是奢华之物。雍正看到之后,便下令不要再进献了!乾隆登基之后,却不管这么多,舒服是第一位的,象牙凉席又开始进献。
这件象牙鸟笼,自然远不及象牙席,因为空隙很多,其实耗费材料并不多。不过,工艺还是比较复杂的。
清末到现在也一百年了,保存得还比较完好,确实是不容易。
但这件东西,不光余耀不想买,大部分人也都不感兴趣。有三四个人在看,但很显然,那是对其他两件都不感兴趣,这玩意儿少见,借此机会好好看罢了。
这象牙鸟笼不能用来真的养鸟是肯定的了,而且不易保存,也不好把玩。要说观赏价值,不能说没有,但有这种眼光喜好的,也不会多。
同时,这象牙鸟笼标价很高,二十万。结合清末象牙制品的行情,再给它加上创意费工艺费,其实十万就算高了。
余耀心想,这东西,老板估计能料到在流水席上很难出手,摆出来,可能是一种实力展示。同时,也相当于广告了,要是传出去,圈里有感兴趣的,可以再联系。
从流水席上出现的东西来看,有真有假,东西也没上完;但粗略算算,本儿实在是不低。说老板以前在潘家园练摊,能打下这样的基础?事后余耀问杨锐才知道,原来老板家的一个大院子拆迁了,得了一大笔钱,这才是关键。
余耀和杨锐几乎是同时走到了最后一件没看的东西跟前。
这件东西,连看的都没有。不是说没人去看,是看了之后没有逗留的,转眼就盯其他两件了。
这是一尊清代的铜佛像,体量挺大,但一看工艺特征,特别是那一对“招风耳”,稍微懂行点儿的,就知道,这是“蒙造皮子活儿”。
所谓蒙造皮子活儿,是说明清两朝,蒙古一带造的一种佛像,不是铸造,是敲打捶揲之后成形的,里面是空的,就一层铜皮子。
这样做铜像,水准可想而知。而且耳朵往往得单独做,然后再固定上去,很容易弄成“招风耳”。
这也有历史原因,游牧民族,居所不固定,这样的佛像比较轻,便于携带移动。
当然,材料节省,工艺简单,请佛像的钱用的也少。
从明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