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真是没办法了,招呼不周,您多担待。”罗老板笑着又拱了拱手。
其实他巴不得奶油男不买呢!奶油男显然是古籍善本上的高手,点得这么清楚了,怎么能要上价儿?但又不能明着不卖,那成了玩赖了。
他自己放手,那最好不过。
奶油男虽然点出了这套书的实际情况,罗老板一开始还辩了几句,但奶油男仿若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太介意。
“好,那就算了。我刚才看这套书费了些时间,有些还没看,再去看看。”说罢,奶油男便又走了进去。
余耀随后也到了最里头的区域。
林丰草也在这里,拿着一套民国时期中华书局的教育方面的书在看。
余耀大致扫了扫,这里的古籍善本,最早也就是明代的坊刻,还有些翻刻的宋刻本,质量比刚才那套还差。宋刻本的名头太过响亮,这样的东西也蒙不了人,就是卖个小利。
清代刻本和民国翻刻的东西占了大多数。这么一家小店,这就算不错了。
余耀意兴阑珊,林丰草却在那看得认真,他便随手拿起了一组民国时期的老照片。
这一组老照片一共十张,黑白翻印的,还做了封套,印了“沪海旧照”的字。
这组老照片反映了四十年代沪海的一些场景,有高楼电车,有外滩码头,有人力车和出租车聚集的停车场,有修路工人的劳作,有贵妇人的茶楼消遣,有民间的店铺和小摊。
还有一张,是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在方桌边吃饭,方桌上堆满了大闸蟹。
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沪海物价飞涨,大商囤积居奇,贫苦家庭,吃米都吃不起,只能靠吃大闸蟹来充饥。
时过境迁,如今的大闸蟹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当年野生的很多,也容易捕捉。
翻看完了这组老照片,余耀又翻了翻旁边的一摞民国时期的广告画。
这些广告画确实是老东西,民国时期的老印刷品,以烟酒日用品的广告为主。
有一张印着曹操和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图案的广告画,这酒的名字居然就叫“汉代煮酒”。
余耀还发现了一张周慕桥为英美烟公司画的广告画,主图是古代宅院场景,以女子为主,下方还带着月份牌,只有左下和右下两角才是烟盒的广告标志。
周慕桥是清末民初的画家,后来在沪海定居,擅长工笔画,他的画还是有一定价值的,不过印刷的广告画那就另当别论了。
余耀翻了十几张广告画,竟突然发现了一册线装本古书,不厚,就在广告画里面夹着。
余耀就手拿了起来,这是《文选》中的一册。
《文选》是华夏现存最早的一本诗文总集,是南朝梁武帝之子萧统组织文人编选的,选录的是从先秦到南朝近千年间,一百多个文人的七百多篇文学作品,涉及多种题材,一共六十卷。因为萧统死后谥“昭明”,所以又叫《昭明文选》。
余耀拿起的这一册,包含卷三十四至三十五。
《文选》自南朝以来,出现了多种刻本版本。余耀拿起的这一册,并没有官刻的刊刻年号款。
但是,书中扉页的一侧,却有收藏题注和一方朱印。朱印四字印文,像是一个两字人名加“藏书”;余耀并不熟悉这个人名,这很正常,能收藏此书的人多了去了。
不过,题注却写明了这是“嘉趣堂刻本”。
嘉趣堂,很有名。
以余耀的眼力,翻看审视之后,从印书所用的白棉纸,还有刻印水平,古旧程度,综合判断之后,完全就可以认定,这就是明代嘉靖年间的嘉趣堂刻本!
这种堂号刻本,自然不是官刻本。但是,有些堂号,却是文人大家所有,积淀深厚,刻印精美,不在官刻之下,甚至有的还超过了官刻的水平。
比如这个嘉趣堂。
明代有一位著名的藏书家、刻书家,名叫袁褧(jiong),苏州人。袁家有百年藏书历史,藏有有各种版本的《文选》几十套。其中以南宋广都裴氏刊本最为精善,这个刊本是两种版本的合刊,涉及六位参与注释的唐代大臣,也是学者,故又称“六臣注文选”。
袁褧请了刻工,花了十六年的时间,翻刻了这套南宋刊本。
这一套明代嘉趣堂的刻本,也常被单独称为《六家文选》。
明代的嘉趣堂刻本,完全是依照南宋广都裴氏刊本来的。
换一个角度讲,堪称一流高仿。所以,后世曾有人拿着这套刻本,去掉包装牌号和带堂号的地方,当成南宋刻本来卖。
乾隆,就曾被“骗”过。
在《文选》的刻本历史上,南宋广都裴氏刊本首屈一指,存世凤毛麟角,价值连城。
而嘉趣堂刻本《六家文选》,虽说传世量相对要多,但一整套却也很少见,价值在百万以上。如果盖有皇家或者名人的收藏印章,那就更贵了。
很可惜,这里只有一本,而且不是首卷,虽说能值个一万两万的,可这位罗老板必定也懂行,虽不知他怎么遗漏在广告画里了,但拿过去问价,估计没什么漏儿。
就在余耀翻看这本书的过程中,奶油男注意到了,一般慢慢凑过来一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