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无可避。
她将他的心剖开,强迫他看清楚里面到底是谁。
体内积压的邪祟蔓延,谢殒头疼欲裂,理智断裂,几乎有些走火入魔。
他苍白的脸上覆上了病态的胭红,极慢极慢地说:“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他望向芙嫣,嘴角有些血色:“女君身份尊贵,大约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唯独一个我,是以才执迷至今。”
谢殒没再逃避她,直接地看着她的眼睛:“如今你已经得到了我,所以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吗。
倒也没说错,确实没什么重要的了。
之前是谢殒沉默,现在换做芙嫣。
“事到如今,你该满意才是。”谢殒强撑着说,“不必非要什么都弄个清楚。就这样罢,解开阵法,你回去疗伤。”
……又是让她走。
芙嫣心底那种无趣感此刻浓烈到了极致。
“你真可怜。”她突然说。
谢殒垂眸一震。
“没胆量面对自己的心,甚至连别人说出来都没胆子听,谢殒,你真可怜。”
他听了这话竟然扬起嘴角,斯文儒雅地笑了笑。
“是你在心里美化了我。”他认真道,“我从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完美无缺,你现在看清很好。”
“确实很好。”芙嫣认可,“这样的你也不值得我再费什么心。”
她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冷淡,曾经的爱慕和执迷荡然无存,好像真的腻了他,想对他做的已经做完,他隐藏的本我也全都暴露,她揭开了所有谜团,他再无什么价值。
谢殒握紧了拳,指甲陷进肉里,掌心鲜血淋漓。
“那你便,不要再费心了。”
他用尽全力说完这一句,之后再也没控制住,总是苍白的脸红得病态,薄唇开合吐了一大口血,血都溅到了芙嫣脸上。
芙嫣愣住了,回过神来他已经倒在血泊里,不单单是唇角,眼角和耳朵也开始流血。
“谢殒?”她凝眉蹲下来,却没有任何替他查看伤势的举动,当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谢殒看在眼里,额头萦绕黑气,银色神印仿佛也被污染,竟就这么昏了过去。
芙嫣是可以不管的。
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死。
他若这样就能死早就死了。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三千多年的朝夕相处,她可能是六界与他最亲近的人,她看得出他一直在等那一日。
芙嫣蹲在一旁凝视他许久。
他昏迷时没了醒着的温文如玉,闭合的眼,修长的眉,看起来清冷凌厉,像深冬万里冰封的海。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怎么想都觉得应该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仰头看着殿外黑沉沉的天地之色,十重天以前总是平平静静,她自诞生就看着那样的平静稳定,云卷云舒,现如今这样时刻阴云密布,真是碍眼。
是她把这里变成了这样。
这样想想,也没那么碍眼了。
差不多了。
就在这等他醒来,等他恢复,一次性解决所有。
她与他,到了该了断的时候-
谢殒醒来时,人躺在寝殿的床榻上。
他身上衣着整齐,散着的长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
视线盯着帷幔的顶端,有一瞬间他以为之前与芙嫣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坐起身,体内灵力已经回来了大部分,之前邪气攻心留下的伤也好了七成。
他运转灵力几周天,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转眸望着寝殿内,这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连香炉里那股甜丝丝的气息都消失了。
他掀开丝被下了榻,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脚步有多匆忙,几个瞬身已经寻遍十重天。
停下的时候他看见了芙嫣。
她没走,阵法还开着,她就在天河边盘膝坐着,怀里抱着一只……白泽幼兽。
白泽,上古瑞兽,成年后实力可与四大凶兽比拟,但六界已早无白泽踪迹。
芙嫣发现了他,淡淡地回眸看了一眼,见他脸色不错便继续转头逗着怀里的幼兽,也不理人。
小不点很会讨人喜欢,白绒绒地一只,生了一对玉龙角,在她怀里扭来扭曲,惹得她嘴角扬起,笑意盈盈。
说起这只白泽幼兽,芙嫣得来十分意外,那时她为给谢殒寻宝石,去过许多危险的地方,其中一处便藏匿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白泽兽。
那里靠近封印饕餮的地方,周围的妖魔兽和苍灵渊的一样沾染了凶兽气息,灵智泯灭却实力强横,也不像苍灵渊有战神舟不渡镇守,十分荒凉危险。
那只年迈的白泽兽已经快死了,这群怪物便想趁机吞噬这一大一小。
芙嫣来得及时,杀了那群怪物拿到宝石后本想走,却被突然出现的老兽咬住了裙摆,拖到了洞府内,接手了这只幼崽。
之前她一直将它养在自己的袖里乾坤中,这几日等谢殒醒来实在无聊,便将它叫出来玩耍。
谢殒安静看着,手指在袖中动了动。
他这次醒来后再没主动提起让芙嫣离开。
他甚至没了从前的逃避和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