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流光溢彩的盏盏灯火,朱门绣窗的富丽装潢,似一座不夜城。
不愧为七十二家之首的大酒楼,陆雨昭仰头打量眼前这檐角交错的樊楼,内心震撼不已。
这樊楼竟是如此辉煌派,如此大,似乎用酒楼已经不足以形容它,应当用建筑群或者商业综合体才恰当——
毕竟它由东西南北中五座高楼组成,每一楼三层高,空中廊桥栏槛相接相通。
眼前的西楼便是主接待客人的主楼。
门口皆是接待招揽贵客的跑堂,称之为“茶酒博士”,引人往里去,“客官里边儿请,今日新上了白炸春鹅,新捕的鹿肉可做脯,配羊羔酒再好不过……对了,灌浆只剩最后几笼了,一入秋乳糖真雪也不再做了,客官一定尝尝的……”
这群茶酒博士太会揽客了,陆雨昭感叹,光听菜名她已经馋得不了。
魏延在樊楼订了包间,三人直奔三楼,过飞廊长桥,几经回折,终于踏进幽僻清雅的宽大包厢里。
跑堂进来送茶水,一边问:“官人们点些什么?”
魏延看向顾昀,“你点罢。”
顾昀耸肩,决心大宰魏延一顿,于是毫不客气地大报菜名。
“鹿脯、白炸春鹅、清炖鳝鱼汤,嗯,再来一笼灌浆,三份乳糖真雪,暂且先这些吧。”
跑堂笑应,“实在不好意思,灌浆刚刚卖完了。”
“其他的呢?”顾昀问。
跑堂的答:“回官人,都有呢。需配什么酒?”
顾昀点点头:“羊羔酒罢。”
“好嘞。”跑堂的应声而去。
没过多时,包厢门敲响,先送进来的是鹿脯、乳糖真雪和清炖鳝鱼汤。
乳糖真雪一人一份,摆在三人面前,魏延将鹿脯推向顾昀和陆雨昭,尽客主之意。
魏延:“吃乳糖真雪最好配鹿脯,饭前小食,咸甜相宜。”
陆雨昭夹起一片薄薄的、棕红色的鹿脯,“肉脯,鹿肉做的?”
魏延淡淡点头。
鹿脯,即鹿肉干,这是后世基本吃不到的山林野味。此时的鹿肉常见,倒是富贵人家饭桌的高级佳肴。
陆雨昭小心翼翼放入口中尝,口齿间“咯吱”清脆一声,鹿脯烘烤得薄脆不已,淡淡熏烤香。鹿脯表皮上刷了层蜂蜜,洒了花椒粉和白芝麻,吃起来咸麻带甜,越咀嚼越香,越回味无穷。
它是蜜汁肉脯的味道,鹿肉的腥臊未见,肉糜处理得细腻,烘烤得味鲜而醇浓。
吃一片鹿脯,再去品乳糖真雪。
陆雨昭垂眼看眼前这一碗“皑皑白雪”,瓷勺轻轻一动便微微融化了,细嗅之下牛乳奶香十足。怎么形容,牛奶浇冰淇淋?还是牛奶碎碎冰恰当。
顾昀之前似乎提到过这道甜品,总之是道非常适宜夏天的冰饮子。
陆雨昭抬起瓷勺抿了一口,乳糖真雪的真相得到印证:乳糖便是搅和成粘稠糊浆状的鲜奶浆,混合了牛奶、酥酪、白砂糖,浇在了细碎冰屑。
清爽沁甜,凉入心扉,甜到黏牙。
吃腻口了来一片鹿脯,果然咸甜相宜,又不撑肚子。
蓦地,包厢又响起三声礼貌的敲门声,跑堂的端着托盘进来。
适时门外传来稚嫩清脆的童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阿娘,姨姨,我还想吃乳糖真雪,求求你们啦……”
“不。”
透过半开的门扉,陆雨昭瞧见长廊两个婀娜女子的背影,一人一手牵着一个扎朝天揪的小姑娘。
魏延的眼睛缓缓眯起,唇线渐渐绷直。
不刻,他匆匆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追去,“你们继续,待会儿我会买单。”
顾昀眉微拧,喊他,“魏延!”
与此同时,门外的女子似乎听到了这个喊声,脚步一顿,缓缓转过头来。
待看清女子的面容,陆雨昭呆住,欸,文是兮?
她和文是兮相交甚深,文是兮从来男装扮相,陆雨昭还从没过她的女子妆容……简直,太漂亮了,漂亮到无法形容。
若说她的男子扮相是英气中带着清丽,那她的女子姿态,则是清丽脱俗中带着明媚。一颦一笑间,又纯又欲。
“是兮!”陆雨昭弯起笑眼,朝她挥了挥手,“好巧啊,在此处碰见你。”
文是兮对她轻轻颔首,抿唇轻笑,眼波流转皆是风情。
她望了魏延一眼,旋即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然后拍了拍牵着的小姑娘的脑袋,“姨母遇到了朋友,你和阿娘先回去罢,乖。”
魏延的下颚收紧,目光沉而冷,紧紧盯着文是兮。
陆雨昭愣了愣,看看魏延,又看看文是兮,她掀了掀唇,刚说什么,顾昀将她拉回了包厢。
“继续吃你的。”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些事你别掺和得好。”
门关上了,两道脚步声渐渐远。
作者有话要说: 樊楼又叫“白矾楼”、“矾楼”、“丰乐楼”
注:文中出现野味为当时常见菜肴。在此郑重呼吁大家,拒绝食用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