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酒的颜色倒映在他的眼睛里, 像是融合了蜂蜜的琥珀,一个个小小的气泡从眸底往上升起,玻璃杯中映出模糊的人影,离盯着液面沉默了几秒, 被倒映出的冷冽眼神略微有些摄住。
她应该是猜到了, 毕竟那眼神之中所包含的复杂情感, 是他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的事物。
他很小就不去记那个女人的样子, 脑海中只有一片纯白的背景下缓慢飘落的樱花, 但他仍旧在第一眼看到她时,就迅速地察觉到了她的身份。尽管附身在别人身上, 但那隐藏在血缘中的某些东西, 那过去二十几年他都刻意忽略的东西给了他直觉般的指引。
短短几分钟,他却想到了很多很多事情。
他还记得尾崎红叶失去深爱之人时的样子, 仿佛整个世界在一瞬间都崩塌似的绝望, 致命的黑暗瞬间吞没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华美的衣裳也变成了束缚灵魂的衰败牢笼。
但他只是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眼中充斥着纯白的空茫乏味。
而此刻, 他安静地注视着她离去, 时间在他的瞳孔之中被无限地放慢,似乎星辰在黑洞深处爆炸,破碎的星屑如同烟花般散开。
他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了,能超出他预期的人物很少,这方面和某个家伙倒有些相似, 只是他更习惯把那些都隐藏起来,他深谙依靠自身的优势来达到他的目的的手段,只在暗中拨动丝线,推波助澜。
正是因为已经预测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才会如此罕见地站在这里沉默。但心中有另一个声音在嘲讽他,因为一切都在他的棋盘之上,现在所想的一切关于那个女人的,根本不会让他动摇自己原本的决定。
又想起那个家伙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对于自己而言很特别,这种特别之处在于他每次独自一人时都很容易想到那双鸢色的眼睛,这世界上还会有谁像他们一样,有着如此拐弯抹角含糊其辞的复杂关系呢。
银发少年垂下眼,无声却自嘲地扬了一下嘴角。
中岛敦好不容易摆脱了扑上来的女孩子们,假装半醉地摇摇晃晃走到银发少年的身边,刚想说什么,忽然就发现少年靠在墙壁上,注视着手中剩下的半杯香槟,灯光像是被他的眼瞳擢获了,漆黑的夜在眸底无限制地铺散。
“不想跳了吗?”
离转过头,眼瞳恢复了一贯以来的平静,唇角轻轻地翘起。
“太累了……女生们都像是疯掉了……”中岛敦心有余悸冷汗潸潸,拒绝重回魔笼,“在她们眼中我就像是变成了拍卖会上的奢侈品,太可怕了。”
“以后应酬式的聚会多着呢。”离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自家部下那一瞬间仿佛触电般僵硬的苍白脸色,他低低地笑了几声,“咳,那种聚会跳舞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在舞会中和别人的话语交际,而且也不会出现这种无礼的人。”
中岛敦抖了抖,他宁愿去做任务也不想到胭粉奢侈的聚会上像个傻子一样被不停地拉着在舞池里转圈圈。
“我们该走了。”离的目光不留痕迹地转了一圈,果然,黑主优姬,锥生零,还有玖兰枢都不见了踪影。
“时间差不多要到了。”他步伐轻盈地走出了礼堂,中岛敦跟在他旁边目露困惑,“怎么了吗?”
冷寂月光冷眼注视着地上的一切,苍白月辉抚摸少年白瓷般的侧颜,少年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落入了浅灰色的阴影里般模糊不清,看不见的阴暗灰色蛰伏在瞳孔一点光晕之下。
“不要着急,敦。”
轻柔话语如同魔鬼蛊惑人心的低喃:“我们只需要给这出戏收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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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浅粉色和服的长发女人被男子亲昵地拥抱在怀里,血淋淋的胸口却伸出了一只长着尖利爪子的手。
眼睫落下一片模糊阴影,绯樱闲轻声道:“被那样的子弹打中,又被洞穿了心脏,即使是纯血种也会死掉的呢。”
地上落下一滴又一滴的鲜血,如同盛开的花朵,而脖颈则被尖牙咬住,绯樱闲竟然连半点动静也无,仿佛早有预料,依旧是厌倦般地轻声道:“被你在这里吸血,居然一点都不意外呢……”
“因为,我也只有一个在乎之人。”玖兰枢轻声道,声音仿佛从极远处飘过来似的。
“我的目的和你相同。”他继续说道,绯红眼眸在逆光时显得尤为鲜艳夺目,“但我还剩下一个疑问。”
“哦?原来还有你也想不明白的事吗?”绯樱闲笑了一下。
“你关注的那个学生,森离,为什么?”
绯樱闲愣了愣,眼瞳之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情绪,她沉默了几秒,淡色的唇瓣微微张开。
才刚刚发出一个气音,女孩子的尖叫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