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并没有想到他会那么快地再一次见到那名银发的少年。
昨日他思虑已久, 仔细斟酌字句,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说旁边一杯一杯威士忌接连灌下肚的太宰治。
然而太宰治只是回了他一个与平时无异的笑容,笑嘻嘻地说起了那些听上去就毛骨悚然但实则充斥在他们日常的一些暴力事件。他看得出来太宰治是在隐晦地拒绝去诉说任何有关于那名少年的事情, 可是说着说着,被酒精麻痹了大脑, 便开始无理取闹地抱怨起来。
虽然织田作之助是以一种纵容的心态看着披着黑衣的少年趴在桌上软绵绵地控诉着首领, 他的搭档,甚至还控诉起那些不肯轻易开口的俘虏, 到最后连基本的理性逻辑也没有了。然而, 那偶尔抬起的眼中一闪而逝的晦涩, 仿佛显露了某些隐藏在看似无理的抱怨之下,那不可深思的情绪。
最后,他只听到了对方口中低喃的‘ri’的字音。
那会是那名少年的名字吗, 织田作之助不知道。他今日一如既往地跟着一群底层人员奔波于火拼的现场, 清理尸体,将记录着身份信息的物体收集起来交给人事处登记。这些看上去机械而无新奇的工作便是他的日常生活, 虽然他希望今天能稍微早一点结束, 那么或许还能赶山咖喱店关门的时间。
同样清理战场的成员将一个刚刚检查完的尸体拖到后面, 回头见棕红色头发的男人蹲在地上拿着一把枪摆弄。
“哟,织田, 那是勃朗宁?”
“啊,m1911。”织田作之助检查了下弹夹,发现里面还存着一颗子弹,枪身完好,手握处有一块褐红色的干涸的血迹。等下要把武器交给专门的人员,毕竟就算组织家大业大,但该节约的还是得节约。
“要烟吗?”男人从怀里掏出根烟, 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对方也不勉强,而是自己又掏出根火柴,不算高档的香烟冒出一股微黄的烟气。
“织田你明明是个异能力者,却
甘心窝在底层工作。”男人吸了一口烟,略带感叹的语气似乎藏着一丝身为普通人的不甘,又似乎只是因为忙碌而无趣的工作磨灭了兴致后的惆怅,“你知道有多少人觉得你不可理喻吗?”
“不知道。”织田作之助诚实地摇了摇头,“这样的工作就足够了。”
“你不是还有孩子要养吗?”居然收养了五个孤儿,这样的男人在黑手党可是珍稀生物,甚至有不少人还觉得对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底层的工资养五个孩子还是不太充裕吧?”
毕竟他自己也有一个女儿要养,自然是知道养小孩的辛苦。
“还行。”织田作之助在心底默默地计算了一下,只要尽量节约一点,日子还是能够过下去的。
“我习惯在底层工作了,管理什么的我不擅长。”
男人深深地又吸了一口,呛人的烟气熏入喉腔,刺激的他身体往后微微仰倒:“真不明白,明明都当了黑手党,织田你居然还有个奇怪的不杀原则。”
“很奇怪吗?”织田作之助反问道,对方被这理所当然的疑惑驳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这毕竟是对方自己的事,说到底他们之间也就是个同事的普通交情。
“趴下!”正在场面陷入了无言的沉默时,织田作之助敏锐地听到了熟悉的子弹破空而来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扑过去,将男人压在地上,躲过了那致命的子弹。
“敌袭!敌袭!全体迅速后撤!”小队长扯着嗓子大喊的声音传来,躲过一劫的男人急忙猫着腰往后方的小巷内撤去,不忘拉上刚刚救了他一命的棕红发男人,“快跑啊织田,等下武斗派就来了。”
“嗯。”织田作之助将刚刚放入怀里的枪拿出来,“不过怎么突然有敌人?”
“谁知道,情报部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吧……”男人也只是随意地猜测了下,毕竟和早有准备的敌人硬碰硬可不是他们的工作,“武斗派今天来的怎么这么慢……小心!”
他们已经躲到了小巷的墙砖后,斑驳的墙砖在夜色之中正好作为
一个掩蔽物挡住了大部分来袭的子弹。
看来今天是赶不上最后的咖喱饭了,织田作之助在心底计算了一下时间,叹了口气。武斗派来了就会引起交战,他又要被迫加班了。
但很快,子弹的声音忽然变了,像是被什么厚重而柔软的障碍给阻挡似的,间或夹杂着几名成员发出的不可思议的惊愕气音。
织田作之助谨慎的从墙壁后探出头,碧绿色的藤蔓编制而成的墙壁占据了他的视野。花枝缠绕编织在一起,即使是最心灵手巧的女子也无法织就这样美丽而富有生机的挂毯。暗沉沉的夜幕之下,像是一场幻梦。
风撕扯着布料发出的轻微摩擦音,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顺着那声音抬头,便看到了那独自伫立在建筑之上的少年。
少年的双手插在衣兜,兜帽掀开后自然地垂落肩头。斗篷顺着风飘扬起来,既张扬又显得旷远,仿若不应存在于世间的幻影,他转过头,辨不出喜怒的淡漠眼神往下轻轻地一扫。
他像是一只真正的夜之飞鸟轻盈地张开灰黑色的羽翼落下,足尖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