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他早就知道。
“张家有自己的人脉。”张良的笑容仿佛被什么轻轻压断了，迟疑着，“你曾说过与历先生并不认识，除了年岁对得上，姑娘描绘叶斐先生的样貌也与历兄大不一样，良之前只是猜测，如今看来，良的猜测没错。”
“事情很复杂，不过这些我都没说谎。你不要怀疑我，你好好问我，我会给你解释！”
她急急抓住张良宽广的长袖，生怕他又起疑。
张良眼神微动，轻柔一笑，“好。”
两人脚步缓缓，走到一处临海断崖。带着咸咸味道的海风扑面而来，吹皱如镜的海面。远处沙鸥飞起，渐渐消失在海天之间。
叶影坐在断崖边，双腿垂下的地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海面。她的目光从远方模糊不清的蜃楼收回来，风肆意吹起她的长发，张良对上她澄定的眼神。
“现在的历淮知不是从前的历淮知——怎么说呢，可以当以前的历淮知死了吧，我师父冒名顶替，整成了他的样子，所以在轻月楼我认不出他。”
“令师为何要顶替他？”
“师父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生存，历淮知刚好给了他这个身份。他知道历淮知很多事情，可以说，他既是历淮知，又是我师父叶斐。”
不过为什么偏偏是历淮知？为什么不是别人？叶斐为什么对这个问题讳莫如深？
“不管从前历淮知做了什么，只要有我在，现在的历淮知不会做任何伤害到你的事。”
又一群沙鸥从脚底的海面惊起，叶影扯了扯他袖子，张良也顺从坐下来。淡淡的茶香萦绕在鼻尖，叶影情不自禁往他身上靠了靠。
“身为一个杀手，别人从小告诫我：要远离感情。可是，张良，我从不畏惧感情，我知道我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感情。我爱叶析，我爱师父，我也会爱别人。”
叶影双手捧起他温玉一般的脸，目光轻扫过他细长的眉，狭长的眼，高挺的鼻，淡色的唇，凝重而认真地述说着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张良心弦一颤，尽管心里早有猜想，却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表明自己的身份。方才她说她不走了，他剧烈的心跳一阵强过一阵，他懂得了她的喜从何来，她的放肆为何卷土重来。从前两人皆各怀心思，不敢妄动。如今她一动，他心开始乱了，不知该如何回应。
手上稍微施力按下她双手，他故作轻松淡然一笑，“良送姑娘回知叶楼。”
走走停停到了知叶楼门口，叶析正好下班提着一篮子菜回来。
他腾出手往叶影的袋子里一夹，夹出一块糖糕放自己嘴里，摇了摇头，“糯度不够，水放太少，糖放太多。”
历淮知早就得到看门人的禀报，知道张良送叶影回来。
历城推着轮椅，历淮知笑道：“子房，我们又见面了。”
张良本意是想来探究她说的话真假，叶影知他多疑，心下并无不悦，跳前两步，把糖糕塞到历淮知怀里，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在说剩下的都是你的。
“小影承蒙子房照顾多时，淮知感激不尽。”
“历兄严重了。”
历淮知犹豫着要不要纠正一下张良的称呼，他是叶影师父，要是叶影真是张良在一块，张良就比他低了一辈。来日方长，张良心思难测，还是不可急躁。
“许久子房未到知叶楼，留下吃顿便饭如何？”
叶斐相邀，张良正想推辞，叶影揪住他袖子，“和我们一块吃饭好不好？”
叶析抖抖满满一篮子菜，“你要是不来，小影万一生起气来不肯吃饭怎么办，我和师父可劝不了。”
张良沉默了下，姿态悠然随他们走进去。
叶析做饭，叶影打下手，时不时端盘糕点水果过去给“叙旧”的张良和历淮知，后来叶析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把她轰出厨房，叶影干脆捧着袋瓜子在两人面前磕。
吃过饭送走了张良，叶影叉着饭后水果在院里散步。
皎皎月光洒进每一寸角落，清水修竹挂着闪碎的光芒，叶影愉快地在院子来回踱着步子。
张良离开知叶楼的模样，似乎并不怀疑她所说的，即便他心里还不能全然对历淮知放下戒心，也无所谓，她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历城推着历淮知也到了院子，叶影拂开历城的手，接下推他散步的任务。
修长的手指在轮椅扶臂上慢慢摩挲着，历淮知似乎在考虑非常慎重的问题，“小影眼光很好，张良先生确实是个好人选。”
修竹摇啊摇，檐下灯笼晃啊晃，叶影定了定神，再次确认，“师父永远都会站在我这边的是不是？”
“从小到大，我哪一次不是站在你这边？”他眸光一闪，想让她安心般拍了拍她手背。
这亲昵的动作令叶影神色更加怪异，“师父？”
“怎么了？”
叶影垂下头，像是释怀般吹走一瓣肩上的落花，“没什么。”
自她十八岁生日起，拥有叶斐这个名字的男人开始不愿意触碰她，一丝一毫的触碰都拧了千万次疙瘩，而现在这个同时拥有叶斐和历淮知两个名字的男人，倘若愿意做出一些改变，她又何必去提起？
“神神叨叨的，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