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初见,是在一个毕业晚会上。他是大她两届的学长,他们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他站在舞台上,自带松弛的气场,磁性的声音通过话筒扩散,散入她的耳朵里,本来有些困乏的她也不由得沉入他的歌声里,在他的世界里短暂地遨游了几分钟。
“廖尘熹”她看着节目单喃喃出声,这个名字,和映照在大屏幕里的那张脸一样,动人,是一种大部分人都会由衷欣赏的动人。
台下的她淹没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她发出的光亮就像手中快没电了的荧光棒一样,即使被人们捏在手里甩来甩去,发出的光也总是带点暗淡。她第一次见他时,是仰望的姿态。并且清醒地意识到,这样的“动人”是她的遥不可及。
她甚至当天晚上还在为交不出来的学费辗转反侧。但也是在当天晚上,她又做了那个噩梦。
灰色的轿车和一辆白色越野相撞,车身碰撞摩擦发出极其刺耳的响声,连带着闪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辆车迅速爆炸起火,天地都被火光笼罩,无情的火焰跳跃着吞噬了不远处的行人和车辆。
她挣扎着想醒过来,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充斥着她。
挣扎无果后,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知道司机是谁,是不是就能阻止这场悲剧”,以往做关于春熙路的噩梦时,她都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但是控制不了梦境,或者说潜意识里也在保护自己。她不敢保证真实地看到他们之后 ,这样的无能为力会不会让她陷入崩溃的境地。
但是这次,或许是梦境的画面太过于惨痛,或许是火光蔓延的末世般的场景太过于真切,她不想再逃避了,她要跳入危险的“江河水”,她不要再因为逃避而一次次地承受不应该由她承受的愧疚,更不要再背负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努力切换视角,这就像第一次学走路一样艰难,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的移动,却被笼罩在火焰燃烧扬起来的灰烬中,什么也看不清。虽然感受不到呛人的烟味,但对于危险本能的恐惧还是让她一度想放弃。
她感受到自己脸上的潮湿,一时恍然这到底是自己的泪水还是别人的血雾。
就在她一遍又一遍安慰着自己,想让自己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时,一声微弱的求救又把她拉回了噩梦中。
“救救我,”
她以为自己在梦境中是没有实体的存在,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看到她,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火光舔舐发出令人发怵的“呲啦声”,就在她以为是幻听时,却又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喘息,她的心也被生命快要流逝时的虚弱揪得越来越紧。
但她发不出声音,甚至不能给予一些慰藉,唯一能做的就是全身心地专注感受着那个微弱的声音。“救我,”这声音也在被火镣烤着,吐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血和灰烬。
已经离得很近了,再往前挪一步,她依稀能辨认出不远处就是正在燃烧的车辆,也是引起这场大火的源头。
终于,她发现视线范围内的非机动车道上 ,好像有个人倒在那,呈匍匐的姿态,她努力想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可那人的面貌已经被大火灼伤,就在她悲哀地以为他已经没有生命迹象时,他耷拉在地上的腿突然往前挪动了一步。
她用力地想要让自己再近一些,再看清楚一点。
他也在往她的方向爬过来,可是每一步都困难极了,到最后,连挪动手指都是奢望。
她看着他慢慢变得无力的双腿,逐渐瘫软了的身体,最后只有嘴唇在虚弱地翕动,可是她听不到,她什么都听不到,自己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什么都听不到。
她无法从这场噩梦中醒来,也救不了他。
她在梦里难以自抑地恸哭,泪水却神奇地洗涤了她的眼睛,本来什么都看不清楚的她,这时却能看清楚那人的脸。
他就是廖尘熹。
是那个已经成为了交警,身着制服的未来的廖尘熹。
可以说,她在他还不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想要救他了。尽管后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告诉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要把自己搭进去。既定的命运轨迹,就像火车头只能沿着单轨道往前驶去般难以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