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界上有没有没有吵架过的情侣呢?
也许有吧,但肯定不是我们。
要统计的话,竟然不是大学异地的时候吵得最多,而是高中,每天出个班级门就可以见到的日子。
论最凶的,应该是高三那一年吧。
我的座位并不好,在第一排的最靠门那个位置,看黑板非常难受,每天都感觉自己要变成彻彻底底的斜视,脖子也像一边倾倒,伤筋膏药贴了再多都感觉有些不妙。
如果在那个位置正向抬头,就可以看到小黑板上鲜红的高考倒计时。从高二就开始了,总忘记换。到了高三的第一天,9月1号,整整齐齐地摆上了数字,余下的日子,每天都在变小。
我讨厌那块小黑板,还有倒计时。一切都有一些压抑,我好像在一个密闭的水池里,里面有水不断的注入,漫过我的脚踝、膝盖、大腿、胸口,最后不断向上,要把我整个人淹没。
书桌大小符合教学标准,但明显摆不下六门课的教科书以及练习册。我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把备受好评的练习集统统做一个来回。每天的时间根本不是海绵里挤水,而是从一块石头里挤,根本挤不出水,流下来的只有血。
然后我们会因为一些小问题吵架,好吧,是大问题。
我认准了x哥的数学册,放弃了课外补习班,一门心思的在抓基础题和中等难度的题目。他觉得不好,勾了一些王o熊的题,还要我继续课外补习班。
我说我听不懂那个老师上的课,太难了,每一道都是最后的大题,大题!我从第一小题就开始懵,坐在那边浑浑噩噩三个小时,努力听搞懂了这个,然后遇到下一道题,又不懂了。我根本就不能举一反三,我没有懂。我就是一个换汤不换药都看不出的笨蛋。
他要我去克服,我问他怎么克服。说出来的话有一些刁钻。
“难道我乳糖不耐受,你还要逼着我喝完一瓶牛奶吗?”
只是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可我偏偏还加了一句。
“并不是去花时间去努力就可以克服一切困难的。我不是天才,也不是英雄,也不是你。我做不到。”
我很抱歉说了这样的话。但没有立刻道歉,梗着脖子不去看他。
他离开的脚步声很响,仿佛要把什么踩扁一样。
那天之后,我们两个很久没有讲话。
两个星期后,我刷完了x哥的5000题,然后开始做他圈的王o熊。题量很少,但花的时间很多。答案解析有时候看不懂,要看好几遍,还是不懂。急到自己抓自己的头发,然后拿起抽纸擦眼泪。
晚自习时,他出来上厕所,经过我的班门口。
他抽出我的红笔,在草稿纸上重新画图。
我们和好了。
应该是和好了。
如果没有和好,他不会拿起面纸捏住我的鼻尖,懒洋洋地讲丑死了,要我别哭,只是道数学题而已。
“放屁,这个是十五分,一万五千人!呜呜……”
“你起码能干掉七千个人。”
现在回忆起来还挺搞笑的,有情侣吵架居然不是因为感情问题,而是做题应该做哪一套练习题。
那一年,我们高考,数学的难度史无前例,号称史上最难。硬是要找依据,除了分数可以看看当时下发的草稿纸,比历年多给了一张。
据当时的考生回忆,基础题和中等题?不好意思,那是什么东西。
虽然在六年后又有一个史上最难出现了。我亲爱的表妹考完数学是哭着出来的。就和我当年一样,哭得稀里哗啦,质问自己多年苦读为什么要被这种考卷定了结果。
我抱着她慢悠悠地讲:狗蛋的人生啊。
我没告诉她,就算是这种试卷,依旧有人130打底。
他聪明,但算不上天才。他只是又聪明又努力,做出来的实绩过于耀眼,让人不禁用天才来抹消他付出的汗水。
那一百三十八的高分,是他应得的。
到很远很远的城市读优秀的大学,也是他应得的。
他可以通过学习改变命运,结识同样优秀又刻苦的人,开拓新的天地,应得一份让绝大多数人羡艳的充实又要有意义的人生。
我是这样想的,所以在他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我没有说反对的话,看着他背对着我,挥挥手,大步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