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里晓得,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最初的奏疏,进了宫里,就石沉大海。 就在他们以为,这奏疏再也没有回应的时候。 却被人捅了出来。 然后,短短一天内,就闹得满城风雨。 整个汴京都知道了——有御史上书,请求让四朝元老,定策功臣文彦博退位让贤。 尤其是那个汴京新报的胡飞盘,在这个事情上,上跳下蹿,唯恐天下不乱。 终于是把这个事情,从单纯的朝政,变成了民间广泛议论的八卦。 于是,天子亲幸文府,慰勉元老。 事情再也不受控制了。 毕竟,天子都亲幸文府了。 这说明什么? 天子认为,国家大事离不开这位平章军国重事、太师的辅佐、匡正。 天子是英明的,不可能错的。 那么,就只能是他们错了。 做错了事情,被打屁股很正常。 所以,聪明的人,现在就该赶紧跑路,去外面避避风头,等风头过了,没有人记得这个事情再说。 吕陶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好在,不算全亏。” 文彦博又不是制钱,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 总会有人讨厌他。 所以,这个事情他们也不算全输。 文彦博今年已经八十一岁了。 他还能活几年? 等他死了,大家就可以风风光光回来。 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事情,被某些大人物看上。 他们还年轻,等得起。 但刘奉世,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吕陶和朱光庭见了,非常奇怪。 “仲冯,怎忧心忡忡?”朱光庭问道。 他和刘奉世不仅仅是好友,还是知己。 朱光庭师从国朝大儒胡瑗,和殿帅苗授、翰林学士范纯仁算是同门——不过,苗授学的行伍、军事,范纯仁学的是经世致用,而他学的是儒家经义。 这也是安定先生治学的特点。 因材施教,按照学生的兴趣爱好来教授。 而刘奉世的父亲是大儒刘敞,其与安定先生友善,安定先生在时,经常带着朱光庭他们游学四方,拜谒各方大儒,其中就有刘敞。 故而,朱光庭和刘奉世有着三十多年的交情。 刘奉世皱着眉头,说道:“公琰听说了吗?” “嗯?” “都堂已经通过了王子韶任为吏部侍郎的熟状,已令中书舍人草拟,并呈两宫……” “若无意外,这衙内钻,就可能要升待制!” 从考工员外郎,到吏部侍郎。 这是质的飞跃。 祖宗之制,碍止法下,这种升迁是磨勘所不能升的。 因为,跨过去这一步,就摸到待制级别的门槛了。 制度,六部尚书、侍郎,皆会加馆阁学士衔。 最低也是龙图阁直学士。 吕陶和朱光庭听着,面面相觑。 “王子韶的熟状,已经拟好了?” “中书舍人、给事中……” “就没有异议?” 吕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着刑恕顺利升任翰林学士,他空下来的中书舍人一职,由起居郎范百禄兼任了。 而在不久前,随着天子下诏,命都堂记苏辙姓名,列于堂薄。 这也宣示着,苏辙不久将升中书舍人或谏院的左、右司谏。 这样一来的话,未来中书省中书舍人,都将是旧党士大夫。 范百禄、彭汝砺、苏辙。 而门下省的给事中,则早在去年,就已经被旧党包圆了。 哪怕后来彭汝砺因为张吉一案,驳回了诏书,因此得罪两宫,被改为中书舍人。 但接任彭汝砺的,却还是旧党的林旦。 刘奉世悠悠一叹,道:“给王子韶写草制诏书的是范百禄……” “范子功?”朱光庭和吕陶惊呼出声:“怎么可能?” 范百禄可是根正苗红的旧党! 乃祖伯,就是国朝名臣——范镇。 他的堂弟,是深得司马光、富弼还有文彦博都喜欢的唐鉴公范祖禹。 这样一个人,会给王子韶这样臭名昭著的新党干将写外制诏书? 太荒唐了吧? 刘奉世惨然一笑:“怎么不可能?” “可不要忘了,范百禄……可是先帝的心腹!” 旧党里,当然不乏,视先帝为尧舜,只是误入歧途,需要引导的大臣。 范百禄就是其中之一。 他也素来被人视作帝党。 当年,李士居、赵世居一案,就是范百禄不顾阻拦,穷治到底,冒着巨大的风险,将之办成的铁案。 也正是因为这个案子,范百禄简在帝心,为先帝信赖。 当今官家即位后,更是优容备至。 先以范百禄——皇考近臣,朕之亲爱大臣的理由,任用为起居郎。 从此,日夜在君前候命。 刑恕升任翰林学士后,范百禄特旨拜中书舍人,但依旧兼任起居郎,随时候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