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英殿内,太皇太后的声音,从帷幕中传出来。 “诸位髃臣,也都知道了吧?” “官家虽然年幼,但其聪俊,老身翻遍古今史书,也找不到第二人!” “如今,已能用韵书、说文解字甚至是字说,来查询文字的读法、解释……” 群臣纷纷持芴道贺:“陛下聪俊,自古无有!此社稷之幸,祖宗福佑也!” 两宫听着群臣的道贺,也很开心。 因为这个事情,在她们看来,确实是社稷之福,祖宗保佑的结果! 当然,也和她们悉心辅佐、拥护有关。 可是…… 太皇太后微微叹息一声:“官家在殿中看王安石《字说》……” “诸位髃臣,都来议一议,该如何处置,才能让官家既不会误入歧途,也不会叫官家不悦?” 这正是两宫头疼的地方! 也是两宫不得不请这些信得过的大臣入宫商议的原因! 官家太聪明了! 聪明得叫人瞠目结舌! 所以,这个事情的处置,才变得如此敏感。 群臣互相看了看,三位元老都选择了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压力来到了群臣之中。 吕公著想了想,也低下头去,不敢趟这浑水。 因为,吕公著知道在这个事情上,他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既不合适劝两宫——一本字说而已,多大的事情! 那样他会被旧党君子们指责的。 但更不适合对王安石大加鞭笞! 少主会长大的。 他长大后,有的是人愿意卖了他吕公著到少主面前讨好! 他的父亲吕夷简,当年就在仁庙面前,卖了好多天圣年间的大臣! 韩忠彦、曾孝宽、王存三人互相看了看。 韩忠彦出列持芴奏道:“臣忠彦,上禀两宫慈圣:……” “字说一书,不过王介甫一家之言!” “官家偶为用之,无伤大雅……” “慈圣不必介怀!” 这是相州韩家现在的生存之道。 主打一个滑不留手,不粘锅。 当然了,韩忠彦的立场总体偏旧党,但若是天子一定向着新党,他也会跟。 帷幕中的两宫听着韩忠彦的话,互相看了看,不大相信。 毕竟,那可是王安石的书! 万一官家(六哥)被毒害了,如何是好? 太皇太后只能说道:“韩卿之言,虽然有道理,可老身和皇太后,却还是忧心……” 太皇太后可是知道,王安石的厉害的。 熙宁初年大行皇帝初遇王安石后,几乎日夜与之对谈。 然后就信了王安石的蛊惑,开始了变法! 现在官家虽然聪明,可他只是一个孩子。 而且是个孝顺的孩子! 若他知道,王安石是大行皇帝曾经最信任重视的宰相。 万一生出了想要了解王安石的心思。 好好的一个圣天子,就可能要被王安石的邪说害了? 想想大行皇帝信了王安石的邪说后做的那些事情…… 市易法、免行法、改革宗室制度…… 这位太皇太后就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户部尚书王存,于是出列拜道:“臣存启奏慈圣:以臣之见,不如从待制大臣之中,择一二中正之君子,日夜侍奉官家左右,随时等候官家垂询……” “如此一来,官家就不必再去自己寻书来看了……” 两宫听着,感觉这倒是个办法! 可是…… 向太后只是想了想,就摇了摇头。 皇宫大内,怎么好让外臣夜宿? 太皇太后也在随后摇了摇头,否决了王存的建议——外臣入宫,在禁中服侍官家,且不说风言风语的事情,单单就是这个官家的教育权将全部被外廷大臣夺走,就让太皇太后不能接受! 于是,太皇太后道:“王卿之言虽有些道理,奈何祖制不许外臣夜宿禁中……” “那便白日……”王存还想挣扎一下。 太皇太后坚定的摇头:“白日也不可……” 这次,理由也不给了。 王存只能悻悻的退下去继续思考解决办法。 曾孝宽正欲出列,就看到了右相韩绛持芴而出。 “启奏太皇太后、皇太后……老臣以为,此事不必如此慎重!” “嗯?” “奏知两宫慈圣,昔年王安石父子著《字说》,曾遣人送来与老臣……” “老臣读后,曾回信王安石言:胡言乱语之说!” 两宫顿时来了兴趣。 “相公何以言此?” “盖那字说之中,有许多解释,乃其父子刻意为之!” “譬如,朝奉郎苏轼就曾公开言:王介甫著《字说》,以波者,水之皮也释义,若是‘滑’字,岂非水之骨乎?” “天下士大夫闻之,皆以为荒缪!” 两宫听着,互相看了看,太皇太后问道:“果然如此吗?” 这个时候,一直不说话的文彦博说话了:“启奏娘娘,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