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其他执政的上书,也陆续送入宫中。 太皇太后看完了执政们的上书后,发现所有重臣都觉得——张之谏目无法度,无视将令,绝不可轻饶! 于是,便派人去将向太后请到了保慈宫。 两宫根据宰执大臣的反馈,尤其是右相韩绛的上书,改变了原来的召回张之谏的决定。 改为派遣御史,前往鄜延路,将张之谏械押回京审讯! …… 宫里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了人。 何况三省两府的宰执都已经被明发了相关奏疏。 于是这个事情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宫外。 司马光知道此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当他从范祖禹口中,得知了大概的经过后,立刻就坐不住了。 “少主曾经下手诏与吕惠卿?”司马光马上就忧虑起来。 在他心中,无论是西贼入寇,还是张之谏抗命。 都没有少主下手诏与吕惠卿来的敏感! 原因? 这可能会让少主过早的接触到杀伐之事。 少主还小,过早的接触到这些征发杀戮的不详之事,很可能会让他认为,战争就像是游戏。 从而,轻视了战争的危险甚至埋下好战的种子! 这绝对不行! 可是…… 他现在并没有渠道,可以直接和宫中对话。 前些天,御史弹劾大臣们私下交游密切,也叫司马光在这个时候不敢随意的去韩绛府上询问。 思来想去,司马光只能和范祖禹道:“纯甫啊,汝替我走一趟文太师府邸……” “请文太师明日入宫,无论如何,也要和两宫慈圣说清楚……” “陛下才八岁,还小,不宜过早接触军国大政……否则恐有后患!” 大宋已经出现过一位好大喜功,四方用兵,不惜民力的天子了。 不能再来一个了。 …… 文彦博闭着眼睛,听着厢房内的歌舞之声,慢慢的拍着拍子。 “大人……”他的儿子文及甫凑到他面前,低声说道:“范祖禹求见……” 文彦博闭着眼睛,挥了挥手。 文及甫一看就明白了,弓着身子退下去。 等文及甫离开,文彦博就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他知道,司马十二这个时候派人找他想说什么? 可问题是…… 司马十二想要他说的那些话,现在已经不适合他来说了。 文家要转型! 那么形象也要随之改变! 过去的文彦博文太师,是四朝老臣,可以刚正不阿,可以君前直言,甚至可以和天子犟起来。 可外戚呢? 外戚要扮演的角色,就是在皇权面前温顺、服帖、无比配合。 就像过去的刘家、曹家、杨家…… 也如现在的高家、向家。 别说是和皇权冲突了,稍微有一点不恭敬,都可能影响整个家族的未来! 毕竟,外戚的富贵,取决于宫中的亲人。 而宫中亲人的地位取决于天子的喜好。 哪个天子会喜欢一个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的老家伙? 他要再和过去一样,动不动就君前‘直言’。 以后天子恨屋及乌怎么办? …… “太师睡了啊……”范祖禹听着文及甫的回答,拱手告罪一声:“却是唐突打扰了,某来日再登门谢罪!” “纯甫慢走!”文及甫将范祖禹一直送出文府大门,才拱手目送着对方消失在寿昌坊的夜色中。 文及甫摇了摇头,他不大明白,为何老父亲入京后不到半个月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变得都快叫他认不出来了。 范祖禹却是骑着马,慢慢走着,在他身前的下人提着灯笼为他开路。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相国寺旁的象姑馆。 远远的就能看到象姑馆内的灯火通明。 范祖禹忍不住勒住马匹,看着一个个士子模样的年轻人,走入象姑馆。 见到此情此景,范祖禹才猛然醒觉,叹道:“今年科举,已经结束了啊!” “是呢,前日就结束了……如今礼部正在阅卷……”一个下人说道:“据说过几日就要放榜了……” “好些汴京奢遮人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嫁妆……就等着放榜日,在榜下捉几个金龟婿……” 范祖禹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个故事。 国朝进士稀少而珍贵。 未婚的进士尤其如此! 所以,每逢科举之年,汴京有实力的人家,都会摩拳擦掌,拿钱买一个进士女婿。 越是富贵人家,越有这个需求! 著名的典故:误把冯京当马凉,说的就是仁庙时代,外戚张家榜下捉了冯京回去,结果被冯京机智的化解。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彼时的冯京其实已经已婚——但他在汴京城里谎称自己未婚。 也正是因为出了这个事情,让张家颜面尽失,几乎成了笑柄。 所以,自那以后,外戚勋臣们,就已经很少去榜下捉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