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瑾永远记得他的那个眼神,像冬天里刚刚结冰的湖面,明明只最上面有一层薄冰,望进去,还能看到流动的水,但你知道,那里深不见底,寒冷刺骨。
“舒舒,你俩不会真要旧情复燃了吧?”
向南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些年的经历,杨瑾知道得一清二楚。
“孽缘啊。不过这种男人,啧啧,还好我没遇上,不然也很难全身而退。”
杨瑾忽然想起昨天见过的赵博新,一个激灵,赶紧甩甩头,呸呸两声,连说了两遍,“啥也不是。”
“想到谁了,这种反应?”
杨瑾了解她,她自然也懂杨瑾,默契地缄默和不追问,叹息声悄然滑落。
小秦回来的时候,锅里已经开始咕咕咕冒起热气,向南舒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先暖暖,别一下子吃辣的,伤着胃。”
她点头,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脑中想着刚才误窥的风景,一阵潮红映上素净的脸。她七拐八拐地闯进一间只有布帘遮住的门,一名生角正在换衣,肩背挺括,一身的器宇轩昂。她为误闯而连声道歉,对方却温温和和朝她笑笑,并给她指了路。画满油彩的脸上,有一种威严与破碎并存的美感,小秦的心中被什么狠狠一击。
“怎么去那么久?”杨瑾随口一问。
她答:“哦,找错了路。”
麻辣鲜香的火锅入口,在唇舌间弥散出一种满足感。吃到半场时,楼下忽然起了一阵哄闹,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一名胆大的女生正围在程北行的身边高歌热舞。
气氛被火锅的热浪烘托着,应该都是他公司里的员工,因为旁观者都见怪不怪地起着哄,鼓掌吆喝。
“你们看他像不像被抓进盘丝洞里的唐僧?”杨瑾的话向来一针见血。
“确实,但人家可比唐僧自在多了。”
彬彬有礼地微笑着,踩着节拍推拒着,偏将那股子风流劲儿糅合在俊雅的壳里。
早已司空见惯,游刃有余,甚至乐在其中呢。
“哟,有人这话里,酸得嘞”,杨瑾转向小秦,捂着鼻,“你有没有闻到醋味儿?”
小秦还在刚才的余悸中,魂不守舍,应得有些迟钝。
程北行的目光和向南舒在半空中碰见,他有些无奈地摊开手,向南舒将胳膊支在栏杆上,闲适懒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朝起哄的人指了指二楼的位置,显然是在拿她当挡箭牌,这一茬才算过去。
晚上九点,戏台上开始唱戏,一张破板凳上,两只有缺口的碗,碗中满盛清水。祭礼就毕,伶人抹花妆,唱腔婉转曼妙,一句唱里三声叹息。
小秦停了筷子,她其实听不太懂,但她却觉得自己一边涮火锅一边听戏,是不礼貌的。杨瑾被向南舒拉着听过好多次唱戏,基本也能听懂,但这种国粹类的艺术,偏让她欣赏,倒是对国粹的不尊重了。
向南舒听得入神,程北行已经在一群起哄声中走上了楼。
“你怎么上来了?不用和他们一起吗?”向南舒问。
“我在,他们不自在。”
杨瑾赶紧给了他一个大大地点赞,“希望普天下的老板都能和你一样有自知之明。”
程北行并不在意她的戏谑,仿若他们是相识已久的旧友,可以互相打趣。他自然地坐到向南舒身边的空位,问她,“喜欢听戏?”
向南舒点了点头。
杨瑾涮下块儿毛肚,一桌人只有她在认真地吃,心直口快地说:“她在渝南的时候,每个月都要去听戏,奇怪吧?”
程北行挑起眉,这是他不曾了解到的地方。他们相处的那段时间节奏很快,他忙着集团的事务,还要在家庭和她之间调和,剩下的丁点时间,光拿来谈爱情都还远远不够,是以,他们似乎很少聊到有关兴趣爱好、人生理想这类宏大而虚无的精神世界里去。
他好像并没有真的了解她,他感到失落。
这边的气氛融洽,欢声笑语不断,而另一边的包间里却明显是冰火两重天。
王良平走到门外抽烟,梁高端着酒出来,递给他一杯,“老王,别看了,来喝酒喝酒。”
从他们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向南舒那一桌,耀眼又刺目。
梁高劝道:“天下的女人多的是,你王处还缺女人嘛,那么多巴巴地送上门的。”
王良平在世俗意义上确实算得上事业有成,喜欢他这个人的,或是图他年轻有为的,都不在少数。偏他刚进大学就对向南舒生执念,苦苦追了四年。说服父母换房,搬到了她家在的同一街道,然后想尽办法去偶遇。作为班长,他打着各种正当的不正当的理由接近她,但都一无所获。
好在,她除了和几个女生关系好点外,对其他人都是淡淡的。
他只当她天生性格冷淡。
大四时,向南舒找的实习单位在京北,王良平在准备考研,他拒绝了学校的保送名额,想要考到京北去。只是考研的成绩还没出来,她谈恋爱的消息就传回了学校。
她刚去京北不到半年,居然就交了个京圈儿的纨绔子弟。什么单纯高洁的雪域之花,原来只是定价高而已,王良平这二十多年来的骄傲,头一次被世俗碾碎在泥淖里。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