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十二年
艳阳高照,清风习习,一场盛大的围猎在距京城二百余里之地盛大展开。君王常年缠绵病榻,边疆又与烨国战事不断,天权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过围猎了。
如今边疆安定,一场胜仗也提起了久病的君王几分意气,便承一片河清海晏之气大办一场围猎。
王侯将相,文武百官,贵族世家,空前绝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猎场外排开,随一声响彻云霄的口令,匹匹骏马飞奔而出涌入猎场,少年们身形矫健,看台上的姑娘迷住了眼,一时间根本舍不得移开。
“驾”顾长风纵马而来,远远地望见一只麋鹿,抽箭,搭弓,忽地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这么远,长风也射得准吗”是慕容寒声
顾长风头也未回,轻笑一声缓缓拉开弓道:“你猜”语调微扬,丰神俊朗。
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穿云破竹之势间,正中目标。
顾长风回过头正准备和慕容寒声插科打诨几句,却发现其身旁还跟着一女子,眉目间与慕容寒声有几分相似,玉精神,花样貌。
“参见公主殿下”顾长风行礼道,这人平时不正经但真对上姑娘家时倒是一副君子风貌,规矩的不行。
慕容书雪温声道“顾将军不必多礼,我不过是跟阿兄来见见世面罢了,今日一睹将军当真好箭术”
顾长风道“公主谬赞,顾某不敢当”
慕容寒声可没她妹妹那个福气,从小玩到大,少能见到顾长风正经模样,一时间只觉女性的力量真是伟大。
“长风,今日围猎输的人可要请酒喝啊,我惦记你藏的那几坛烈云酿很久了”慕容寒声笑着说道
“那臣今日定不会让着殿下了”顾长风道
慕容寒声笑道“好,你的酒我尝定了”说罢便纵马而去。
谁家少年,足风流,挥剑斩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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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是慕容书雪凄厉的惨叫,这撕心裂肺的喊声让许念升起一股熟悉的不安来。
“呃!”一声极其压抑的痛呼,许念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她被顾长风的识海反噬,一缕神魂被弹出受损严重,勉强回到身体中。
识海中许念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猎场上被一箭穿心的慕容寒声。
床上的顾长风突然痛苦不堪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护住心口,仿佛那支暗箭刺穿的人是他。
许念见状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忙用灵力抚顺他躁动的魂识,等人终于平静下来,许念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疼,识海震荡,头疼得像要裂开。
许念坐在床边灵力运转了好几个周天方才勉强平复识海,压住伤势。
许幻尘告诉过她,为顾长风修补魂识时一定要小心,在他最畏惧最痛苦地瞬间,一定要马上撤出自己的神魂,否则就像触动受伤的逆鳞,引起识海躁动反噬。
许念做过准备,可顾长风经历过太多绝望了,她想那一瞬或许是大殿中顾长风被慕容辰渊算计背弃,或许是战场上顾长风与昔日同袍兵戎相见,又或许是断崖之上他刺向祁夜辰的心口一剑。
可是,都不是。
是慕容寒声,那个书中被一笔带过的短命储君。
许念望着顾长风仍是紧蹙的眉头,伸出双手轻轻抚平,许念就那么看着他,很久很久。沉默间,许念大底想通了为什么会是这一刻。
慕容寒声不是顾长风经历的第一场死别,将军沙场几来回,风流不羁的外表下是一颗被战争磨得伤痕累累的心,上一瞬还在夕阳下笑闹的兄弟,下一瞬就死在了孤夜厮杀的风雪中。
可慕容寒声不一样,他的死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他就像棋盘上那最关键的一子,他若不死,一定会和顾长风流传很多贤君名将的佳话。他若不死,君王不会是慕容辰渊,燕云军不会被削权分散惨败于边疆孤城,顾长风也不会被逼到卧底敌国不得善终。
书中被一行文字写尽一生的人,却是本能扭转一切的存在。
他死,棋亡。
想到此处,许念心中说不上来的闷堵。如果她能早点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他能阻止慕容寒声被刺杀,很多事情都不会变成这副物是人非的惨淡样貌。
可惜,没有如果。
慕容寒声的死让许念切身实地的体会到世事无常四个字之无力,之悲重。
顾长风潜意识里还是很抵触这段记忆,虽说魂识被许念修复了一些,但记忆还是未能恢复。许念虽然着急想早日修补好他的魂识但也深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容易激起识海再次躁动
反噬自己是小事,可若是顾长风的识海再次受损就真的麻烦了。
许念用手帕擦了擦顾长风额头上的冷汗,看着眼前人,许念心头的一片乌云渐渐散开。顾长风方才痛苦的样子让许念生出了新的意念
曾经她只是想帮顾长风解毒,想让他活下来,但在以顾长风的视角重看一遍这本书后,许念不甘如此
她不甘心
凭什么顾长风慕容寒声这般浩然君子却因为人心的贪念就沦为欲望的牺牲品
凭什么好人历经九九八十一都难得善果,而恶人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