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菀繄看见他一袭红衣自万千人海中缓缓走来,周身是遮天盖地的红,天幕似的披下来,盈盈而闪的烛光映在他眼中,柔柔不可欺。
“菀儿,我的菀儿……”
盖头掀开时四目相对,又在下一秒猛然惊醒,大汗淋漓,心脏狂跳不止。
她猛然从榻上坐起急促地呼吸着,四周香烟袅袅,只伴青灯古佛。
天明将至,她一如既往虔诚的坐在古刹下,手敲着木鱼,整颗心却失魂落魄,不知道飘飘荡荡飞向了哪里。
师父说她红尘未曾放下,叫她回去。
她摇摇头说无事,做噩梦罢了,然后继续念起经来,可是手里捻着佛珠,嘴里诵着经文,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手里的佛珠突然崩断,哗啦一声撒落了满地。
她怔然,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似有预感,恐慌到了极点,缓了又缓,师父将她再次抬起的木鱼按了下去,“孩子,回去吧,有人在等你。”
她心中全然崩盘,终是骑马而去。
抵达承宣使处天已大明,大门四开,入目皆是白陵,映在眼里是一片肃穆庄严。
她从马上跌落而下,腿软到几乎不能直立,她扶着缰绳慢慢站起,在门口缓了很久才拾级而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彼时,似有啜泣若有若无地传进耳朵里。她不确定是不是做梦,魂魄像是被抽走,更不知道自己最终是怎么走到灵堂面前的,她对着那口漆黑的棺材,头脑发昏。
斯人已去,棺材摆在灵堂。
娘子,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小厮说,老爷自你走后,一病不起。他爱你至深,却又不能违背你的心意,害了相思疾,前两日吐了好多血,吊着一口气,临终前总想着能见你一面,可最终……
他没等到她。
老爷临终前还在叫姑娘的名字呢。
他说着,递过来一封信,那封信纸被血滴溅染斑驳,薄薄一张被她捏在手里已有千斤重。
菀繄一时之间呼吸困难,手上止不住的颤抖,眼泪落到信纸上,被一点点打开……
菀繄,见字如晤——
她大脑轰鸣。
忽然疯了似的扑到棺材前,然而却再无回应,如今斯人已去,魂归天位。
“先生,先生……您睁开眼看看,菀繄回来了。”
她身子发软,眼前开始模糊不清,她感觉有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双走扶着木棺一点点倒下,听觉里最先感受到的是头磕在棺材上的声音,没有痛楚。她心中恍惚,眼前一阵眩晕。
然后便是火盆里燃起的火焰,忽然在她眼前一阵升腾,又迅速陷入黑暗。
是梦吧。
那棵榕树下等她的教书先生。
是梦吧。
在她八岁那年,他背着她走过那条泥泞的小路。
是梦吧。
她这一生。
天地虚空,她走在一苍茫中,辨不出方向。
“来者何人?”
一阵冷漠肃穆的声音自头顶劈落而下,仔细看去只见茫茫尽头有个消瘦模糊的身影,隐在一片白雾之中。
“你阳寿未尽,何故至此?”
“我……我来寻人。”
“寻谁?”
“梁山泊,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