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气尚暖将老两口接过来过冬养老是陈娇娇大半年前就已经计划好的了,可菀繄跟着去却是一时兴起,陈娇娇想着她贪玩,便欣然同意了。
可没想到临走时那丫头却说,你们先回去,我许久不曾来东溪村了,而今回来却只觉得物是人非,心里不是滋味。如果你能理解我的心,那便让我在此住上一段时间吧。
陈娇娇知道菀繄见到自己同父母的亲密,心里不由想起自己的娘亲,因此感到孤独,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既如此,你便在此住上一段时日,回头我再派人来接你。”
而一晃半月有余,菀繄一直没有要回来的意思。陈娇娇不免担心,一直念叨着,宋家那宅子许久不住人,偏逢这日子赶着大雨不断,怕是得漏雨,况且走时留给她的盘缠不多如今也该花完了,这丫头真是气死人,自己在那待着有什么劲。
阮小二安慰她,说你要是实在担心,我明日便派人去东溪村把她接回来。
然而次日派了人去,却没能如愿把她接回来。后来又派了两三次,每次回来都是同样的理由。只是说:“小的无能,宋姑娘说什么也不愿意回来。”
后来因战事来临,阮小二及众多头领随军出征,陈娇娇一个人去不得,便将此事耽搁了下来。
后来陈娇娇再提起时,正逢梁山大胜归来后几个水军聚在一起调侃哥们是如何将那没羽箭张清按到水里,搓磨了他那叫人看不惯的少年张狂。
外面下了雨,深秋湿冷的雨水堪比早冬,带了些微微的刺骨。陈娇娇烫了酒给他们端去,数童猛年纪最小,乖乖的叫了声谢谢嫂嫂,一抬头却见她心事重重,便问她怎么了,陈娇娇这才唉声叹气地说了。
张顺听罢,不由蹙眉问道:“怎么,菀繄妹妹还没回来?”
陈娇娇点点头,担忧道:“眼看着要入冬,也不知道老家还有没有炭火,唉,这丫头一个人在外到底是叫人放心不下……”
阮小七听了便道:“嫂嫂,照我说你就是瞎操心,菀繄她一个大活人咋不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她不回来定是欢喜那地方,如今一个人许是比咱们都逍遥自在呢!”
陈娇娇无奈:“你个没心没肺的,成天不着家,你知道些什么。”
阮小七正欲反驳却被阮小五拉住:“少说两句。”
彼时,张顺开口,似有试探:“菀繄妹妹先前好长一段时间都郁郁寡欢,说起话来也云里雾里。想必一直心事未解,不知嫂嫂可知晓?”
陈娇娇自然是知道,可这么一提,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先前菀繄难过,哭了不知多少回,后来她派人将菀繄离开的消息带给吴用,没想到那家伙却不甚理睬,想到这,陈娇娇更生气了。心一横,就往外走:“我亲自找他去。”
阮小二拦住她:“你去哪?”
“还能去哪,找你们那个就算是自己学生丢了不明生死也稳如泰山雷打不动的军师去呗!”
阮小二拉着她,“哎哟,这细枝末节我们不了解,你可莫去添乱了。”
“我……”
陈娇娇见没一个人帮她,何曾受过这委屈,当即就气哭了。“合着你们兄弟都是一条心,活该我们女人是外人!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梁山没一个好人!”
一旁的其余几人不明情况莫名其妙被数落了一顿,怎奈陈娇娇是女人又是嫂子,多少还是带了些敬重,因此不便反驳,都低着头沉默,没一个吭声的。
她哭哭啼啼的说了一通,阮小二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不住的安抚她:“哎哟你别哭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说呀,你说呀!”
“这……”阮小二一时哑语,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我不是不管她。可我有什么法子?你说她一个大活人,我总不能给她硬抗回来吧?”
就这么边哄边哭,陈娇娇与阮小二许久僵持不下。
张顺在一旁低头思忖良久,不知道在纠结什么,终于在陈娇娇和阮小二不休的争吵中站了起来。
“二哥,嫂嫂,你们莫急。这样吧,我去接她。”
陈娇娇以为他在玩笑:“你去?”
张顺笑了笑:“我与菀繄……也算得上有些交情,若是她能给我几分薄面,将事情原委尽数告知,可以一试。”
阮小二有了救星,忙道:“是是是,张顺兄弟说的是。”
陈娇娇一时之间也没有别的办法,便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好。张顺兄弟,你可一定要把她接回来。”
张顺也没犹豫,当即应了下来:“好。嫂嫂放心。”
……
回忆至此,张顺轻轻叹了口气。他将手里那张潦草的路线图折好放回胸前衣襟里,抬头望向前路,雨水打在地上笼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他压低了草帽檐,勒紧缰绳,喝一声“驾!”,便朝茫茫前路奔去。
*
雨,连绵不休的总也下不痛快,像是要把天与地长长久久的连在一起。
燕青手持长萧轻放嘴边,倚着这九曲回廊,看雨打芭蕉,吹一曲《鹊桥仙》。
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心里像是明镜似的,万分清楚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