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又回归到了一年前初回北京时的模样。苏妈妈出院后,苏菲鲜少回到五环边的新家,大部分时间都与晓艾挤在那套老旧小两居内。而苏子宪则依旧定期送来一袋袋补给,默不作声地在厨房独自忙活着。局促的空间内,三人各自为政却又默契十足,气氛融洽而顺理成章。晓艾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能过上饭来张口的日子。
苏菲应聘去了一家私人画廊做策展人,不忙的时候就背上画板,四处采风。苏菲还是那个苏菲!用她自己的话说:“永远在路上的人生,才是鲜活的人生!”说来也巧,她入职的画廊,就坐落在之前Rug北京办公室的那个园区。而原先的Rug工作室,早已改弦更张。
晓艾新近接手的项目是政府委托的一个古村落的修复和改造的整体规划。巧的是,那片规划的区域,竟距离上次与苏菲、小小一起小住的古村极近,都属于同一个县级市。“绕了一大圈儿,竟又回到了老同学,王洪磊的地盘儿。”
晓艾忍不住唏嘘,“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接到项目信息之时,晓艾还颇兴奋了一阵,想着正好趁着勘察地貌的机会回趟家看看,简直是一举两得。是啊,回家看看!父母回到老家也有大半年的光景了。这段时间,晓艾跟家里的联系似乎频繁了起来,每周都能通一两次电话。虽然通话内容大都是些身体怎样、吃了什么、天气如何之类的最平常不过的家长里短,但晓艾却似乎不像从前那般排斥了。即使每次通话只是几十秒的光景,听听他们的声音也是让她心安的!自父亲出院,一份蕴含着愧疚的不舍与牵挂,似乎从晓艾那遍布冻土层的心底,破土发芽了。。。
周末的晚上,苏子宪提来一竹篮螃蟹。此时刚过十一长假,正是河蟹最为肥美之期。从小长在京城的苏菲对河鲜并不那么感冒,再加上嫌剥蟹壳着实太麻烦。她靠在厨房门口,插着手斜眼旁观着。
“这么小的螃蟹,要啃多久?又没多少肉!”听晓艾和苏子宪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螃蟹的吃法,苏菲一时没忍住,撇着嘴哼唧道。
“你不懂,苏菲,这个时节的螃蟹最肥了!母蟹都是满黄儿,公蟹的膏也很美味的。一会儿蒸熟了我剥一个给你试试!”晓艾朝苏菲咧嘴笑道。
生在水乡的晓艾最好这一口儿。在她的家乡,水系纵横,最适合在稻田边借着水渠开辟生态养蟹场。水稻与大闸蟹共生、共养,既解决了稻田浇灌,又实现了水资源循环利用。自然,每到秋天,都是打牙祭的时节。
晓艾嘴馋,十月秋高稻儿醉,最是母蟹欲上时。澄黄的蟹籽溢满了整个蟹壳,蒸熟后黏成一团。弹牙的口感,软糯中富有嚼劲,厚重的质地漾着鲜甜的气息。尤其配着姜醋入口,那绵长的滋味顺着舌尖丝丝滑入喉咙,像是一道明艳的光径直射入心底的那潭湖水,瞬间惊起一滩鸥鹭,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唇齿留香间明媚了。
但螃蟹性寒,每次食蟹,爸爸都不忘给她热上一壶本地自酿的糯米黄酒。加热后的酒色醇厚,酒香绕梁,丝丝清甜温热,配上姜丝的辛辣回味,最是驱寒又别具滋味。怪不得,科学家断言,味觉的记忆最是如刻进基因般历久弥新!
苏子宪笑嘻嘻地冲着苏菲挤挤眼睛,“这样吧,苏菲,这一篮大闸蟹有点多,估计咱们一顿吃不完。今晚我就给你们露一手,除了蒸螃蟹,再做个蟹粉豆腐!”他回头瞟了一眼正在水盆前逐一用毛刷清洁着螃蟹的晓艾,打趣道,“我说这位美丽的女士,一会螃蟹蒸熟了,请先帮我挑几只母的,把蟹黄取出来备用呀?”
晓艾俏皮地朝着苏子宪做了个敬礼的手势,“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她不知是有心还是故意,抬手间,手套上的水径直甩了出去,飞溅在了苏子宪脸上。
见晓艾夸张地捂住嘴,佯装惊讶的诡异笑容,苏子宪无奈地摇摇头,举起手臂故作委屈状地将脸上的水擦在衣袖上,嘟起嘴,继续低头准备起晚餐来。
今晚的这餐全蟹宴,两位女生吃得甚是欢乐。尤其是苏菲,似乎被蟹黄的美味征服了。除了晓艾剥给她的两只蟹壳外,还破天荒地吃下了大半盘蟹粉豆腐,仿佛在欲罢不能的‘口腹之欲’面前,她那如紧箍咒般的身材管理准则也不得不退避三舍。三人一边品蟹,一边饮着威士忌,气氛舒缓而愉悦。
“对了苏菲,下周我要出趟差。离我家很近。”
“那挺好啊,正好可以回去看看叔叔阿姨。”苏菲听罢吐出一小块螃蟹壳,仰起脸说道。看到苏菲意犹未尽地咽了下口水,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条蟹腿,晓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其实这次是去勘查项目现场的。我们那个县有一片古村落要规划改造,咱们上次和小小一起住过的那个古村子也包含在这次的规划范围内。”晓艾有些心虚般抬眼打量着苏菲的面色,试探性的语调仿佛生怕一块小石子丢下,就会激起千层浪花。
苏菲出乎意料般兴奋地提高了声调:“真的呀?那太好了!要不,要不也带上我吧?”
她眼中闪过一抹光。“上次实在太匆忙了,周边那么多有趣的地方都没机会去呢。”她故作委屈地露出难得一见的娇憨神态,抬眼观察着晓艾的反应。
“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