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踏雪在祠堂给自家先祖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忆了半天没人搭理她,终于老老实实地睡了。等红泥绿蚁掐着点迫不及待地去祠堂接她的时候,看见自家主子滑稽的睡相,相视一笑,不忍吵醒她,只好半背半扶地带了回去。
适逢钟离震有要事处理,早早走了,她一夜好梦,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她其实是被伤口给疼醒的,要不然还能接着睡。
红泥给她伤口上药,忧心忡忡地道:“主子,王爷回来了,方才传人叫您去交家训。”
一旁的绿蚁将那画了半本的册子翻来覆去地看,愁云满面地道:“十遍家训,也就是十本册子,您才写了一本不到。”
钟离踏雪趴在床上,趴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俩说的是什么。睿王府的家规不知是那个先祖攥写的,不仅冗长用词还极为讲究,讲究地过了头就有些佶屈聱牙,她念上一遍就跟那中风了十好几年的老太太一般口齿不清。于是钟离踏雪纡尊降贵地睁开眼不屑地扫了一眼那本册子,胸有成竹地道:“没事。”
顿了顿又道:“应该打不死我。” 说完又睡了。
红泥绿蚁:……
您倒是把这本写完啊。
然而事实证明,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没路困在那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刚躺下不久,钟离清远和钟离绥绥就送来了十一本家训。钟离踏雪翻开看了看,发现两位弟弟妹妹仿她的字迹模仿的还挺像,抽出来一本安心地对绿蚁说:“去吧,给王爷送过去。”
绿蚁去了一刻钟,把十本册子原封不动地捧了回来道:“主子,王爷一本都没看,说他清楚你是什么个德行。”
知女莫若父,睿王爷这些年跟她斗智斗勇深知她的品行。
“不看罢了,留着我下回被罚抄家训的时候糊弄。”钟离踏雪无所谓地道。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照月郡主的伤势虽没有那么严重却也在床上结结实实地躺了大半个月。期间忌酒忌辛辣,荤腥也不怎么碰,每日面对一桌子清淡素菜活脱脱觉得自己跟寂照庵里的姑子一样。钟离绥绥和孟侧妃虽然时常过来过来陪她解闷,可她身不能动只好打打叶子牌还十回九输,那赢的一回还是孟侧妃故意让她的。
人世太凄凉,不能喝酒游玩真是太难过了。
作为狐朋狗友的李少白倒是想来探望她,可男子之身终是不便,只好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长信。信中先是痛心疾首地表示睿王爷下得手太狠了,他很是不平,奈何没有办法只好给那群世家子弟又打了一顿。随后大谈特谈他近来吃到的美食尝过的好酒,惋惜着恨不能与君共赏,最后委婉地表示他近来有事不能去探望了,结尾文邹邹假惺惺地写着“言不尽思,再祈珍重”。
钟离踏雪读完那信,心里恨恨地骂了李少白半日。
素日疼她的钟离明听到消息的当天就给她赐了不少金银玉器,钟离踏雪看见一件精巧的青白釉山石笔架,恰巧这几日钟离绥绥在习字,便转手递给了她。
钟离绥绥此时正困惑着,她学的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柔美清丽。最近孟侧妃看了她的字说小楷差不多像样了,让她看看如今盛行的楷书,她学了大半月终是不得要领,苦恼不已。看见那精巧的笔架道:“阿姐,这字太难习了,怕是你送我再好的笔架也没有用。”
“一个笔架而已,又不指望你楷书名动京城誉满天下。”钟离踏雪安慰她道:“你且慢慢写,说不定就会了。”
“阿姐,你会这时新的字吗?”钟离绥绥唉声叹气地道。
钟离踏雪看了一眼那帖子,实在爱莫能助,她幼时虽然学得也是楷书但受母亲影响于行书上更有钻研,长大后偶然看过怀素的《自叙帖》大为震惊,沉迷于此书。后来睿王看不下去她的字又强行掰了回来,以至于她现在的字自成一家。
看着钟离绥绥习字悲伤的样子,钟离踏雪突然感到一丝庆幸君子六艺,女子八雅,她一个纨绔自是没人揪着她习字读书。
这养伤的日子就这么一晃,在钟离绥绥习字的笔尖下慢悠悠地荡过去,等钟离踏雪能自如走路的时候,也就到了元日。
睿王府一月内迎来两件喜事,自是阖府欢庆,除旧迎新洒扫庭院,饮屠苏写桃符,欢声笑语不断。此后皇上与万民同乐大宴群臣及亲眷,钟离踏雪着宴上与几位长辈相谈甚欢,吃了不少酒,当然也收了不少礼。宴会散后,红泥扶着钟离踏雪回府,绿蚁匆忙忙地迎上来道:“主子,有个不太好的事。”
一般情况下,在这种时候那些所谓“不太好的事”于她而言都是极其不好的事。所以钟离踏雪抬头认真地道:“能明天再说吗?我还想睡个好觉。”
“啊,那好吧。”绿蚁思索了片刻,有些为难地道。
次日清晨,钟离踏雪睡了个懒觉满足地睁眼,看到她的贴身大丫鬟红泥在收拾书房用品,如临大敌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红泥,红泥别收拾了!”
“主子醒了啊,”红泥慢条斯理地道:“昨日绿蚁要告诉主子的,主子没让她说。王爷要您过几日去弘文馆听宫老夫子授课。”
“老头子疯了吗?”钟离踏雪真心实意地发问道:“宫老夫子最近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