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的情绪可以用天气来形容的话,梵音此时的心情就是漆黑的阴霾。
尽管心中愤懑,她依然淡定怯懦的站在一旁,因为她只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尼姑罢了。
“师太,事情急迫,杨家三代都是这个村的里正,您难道还信不过老身的为人?幼子如今成为村中唯一一个有了功名的老爷,怎能让他再喜中生悲?老身实在怕他熬不过心中的苦,九泉之下,我又如何去见得了老太爷?”
老妇人边说边抹着眼泪儿,“那娘俩儿也是个可怜的,没能熬到享福的时候……您就让小师父代从一下老身的孙女,好歹圆老身幼子团圆一梦,待事情过去后,我再慢慢的与他解释如何?佛祖在上,老身若叙假话,天打雷劈,老身求您了!”
老妇人泣不成声,师太转身看向梵音。
梵音依旧闷头不语,心中却轻蔑的白眼了不知多少回,这老太婆也实在太出格了!
居然想让自己去顶替她的孙女?就算自己还有前一世的记忆,却也没见过这么稀奇的勾当……
前一世,她是个厨师,因病过世;
这一世,她生下是个弃儿,得吾难师太收养,而后在杨家村的里正府上得了供养,一直在此地近四年之久。
除却平日帮杨家做些诵经、祭祀的事之外,村中偶有人情世故,她们师徒二人也都帮忙。
很多人认识吾难师太和她?她怎么去冒名顶替?
窗外的柳絮纷飞,飘荡之间,好似暖日的雪,簌簌落下,让门前洒了一层白,门外,还站着六个手持棍棒的壮丁。
棍棒很长,比梵音的身高还多一掌,他们都是老妇人带来的……
吾难师太面色犹豫难定,因为她也知道外面站着的壮丁,莫说是六人,单看其中一人,都足矣让她师徒二人命丧此地。
梵音的目光从窗外转回看向吾难师太,她眼眸中的无奈让吾难师太叹了口气,不答应,她们师徒无法离开,答应了,就真能度日如常、亦或安全的离开吗?
吾难师太的沉默不语让老妇人没了耐性,此时门外闯进一人,叫嚷道:“娘,行不行?那小子都已经进了村口了,大哥快拦不住了,你们两个秃尼姑还在这里犹豫什么?平日里给你们供养的东西白吃白喝了不成?”
此人面向很凶,是老妇人的二儿子杨志奇。
“闭嘴!不许对师太如此放肆!”老妇人呵斥一句,杨志奇反而骂的更甚,“我说的有错吗?佛祖佛经什么的我也不懂,可我却知道知恩图报四个字,养活她们这么多年,一点儿小忙都不肯帮,信什么佛,我看都是胡言乱语,不会是两个骗子吧?难道这小尼姑是你偷汉子私生的闺女?”
“胡说!”
“我怎么胡说?不然她这般护着作甚?给您当干孙女都不够格的丫头,如今抬举了她,还这样推三阻四,不能干就滚!”
“师太不要怪罪,我儿也是着急了……”老妇人面色挂泪的安抚,梵音看出她的心口不一,明摆着母子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吾难师太脸色难堪,杨志奇欲招唤外面的壮丁进来,人已经冲到门口,吾难师太不得不开了口:
“佛云,一切皆有因果,杨二老爷请稍等片刻,容贫尼与徒儿叙上几句。”
吾难师太单手作揖,老妇人起了身,“老身就在外等候。”
“快着点儿,没时间了!”
杨志奇骂骂咧咧的往外走,待房门关上,梵音立即上了前,“师父,您这是……”
“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梵音,你去吧。”吾难师太脸上的微笑让梵音心中很涩,“师父,您跟着一起去。”
吾难师太摇了摇头,“为师就在此等你,去吧,你要记住,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便,你是福灵之人,会度过这一劫的。”
梵音心中一颤,还欲再开口时,却见吾难师太已经回到蒲团之上,面对佛祖皈依打坐诵经了。
她知道,吾难师太已经料定了身涉危险的结局,师太认同她去顶替这个老太太的孙女,也是为她铺一条路。
至于她会有什么结果,就要靠她自己了……
不等梵音再有什么动作,门缝儿“咯吱”一声轻响,老妇人一张脸露出一半,杨志奇的骂声又在院中响起,梵音连忙出门,她不愿这等人在此地亵渎佛祖的圣灵,亵渎吾难师太的清净。
见梵音出来,看她眉清目秀的面容,浑圆的双眸、直挺的鼻梁、嘴唇轮廓分明,唇角还微微上翘,虽才十岁的幼龄,却已显出是个美人胚子,即便是褪发的小尼姑,圆圆的小脑袋也格外可爱。
只是自幼营养不均,更是食素,梵音的身子瘦弱单薄,脸上带着虚弱的暗黄……
老妇人皱了下眉,伸手将梵音抱在怀中,不容她有分毫的抗拒,貌似和蔼、声音却透着几分冰冷:
“你如今就是我的孙女了,在家中行四,你叫杨怀柳,你母亲柳氏是前年病逝而终,你则自愿于吾难师太门下修行,为你的母亲守孝,而我一直都照料着你,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你说一遍?”
“我叫杨怀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