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之后得知,江春园刚被买来没多久,就掉河里淹死了。
秦玥回来之后哭了几天,江春遥问起原因,她却什么也没说。
因为她想给江春遥留一个念想。
她想着,再过几年,还是找不到的话,春遥应该就能慢慢放下了。
可她低估了江春遥的决心。
她不知道江春遥会那么执拗地去找。
秦玥不想再看江春遥后半生活在自责里,不想再让她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做无用功了。
江春遥瘫倒在地上,她的肩膀一瞬间塌下去了,像是随时会在风里被吹散。
“你们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十年——我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整晚整晚地做噩梦…… ”她艰难开口,声音支离破碎,“我总是梦见……小圆哭着问我为什么要弄丢她……”
梦里的场景又浮现了,恸哭声响起,如绝望的困兽发出最后的悲鸣。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在漫长的岁月里,她对江春园真正的感情早就被消磨得不剩多少了,只余无穷无尽的自责和愧疚。
这些自责和愧疚牵绊着她,慢慢形成了一种执念,那就是,一定要找到江春园,给年幼的自己赎罪。
江继明没有放过江春遥,他心安理得地把罪名安在自己女儿的头上。
而江春遥,终究也没有放过她自己。
程迢听得心脏生疼,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痛苦,所以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江春遥。
这种时候,语言的力量总是薄弱的,像风,像纸,不堪一击。
他只是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江春遥,挺直脊梁。
江春遥把头抵在他的肩上,哭出声来。
很快,程迢的肩上湿了一大片,滚烫得像是要灼穿他的脊椎。
卑从骨中生,幼时的经历让江春遥总是下意识觉得“哭泣”“眼泪”这些是不能示于人前的。
她当然也知道这只是谬论,喜怒哀乐都是人之常情,但她改不了,也不打算改。
所以她不希望有人以此来说教她,跟她说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哭,无所顾忌地流泪,不用怕被别人看到。
那只会让她心生厌烦。
她的灵魂实在不够有趣,没有明亮动人的阳光,内心深处,只余一片荒凉贫瘠之地。
可程迢总能读懂她。
她什么也不用说,没关系,程迢能够听见。
所以程迢背过身去了,只留给她宽阔的肩膀,不试图去窥探她的脆弱。
江春遥最后哭累了,低着头一动不动。
程迢轻轻地把她被眼泪打湿的头发撩到耳后。
他们就这样一直坐到傍晚,天色开始发黑。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言不发,程迢把她送到学校,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大白兔奶糖。
江春遥低头,看见那几颗糖静静地躺在程迢宽大的掌心里。
她有些怔愣,这是个很熟悉的画面。
但她还来不及多想,程迢只说了句:“我会一直在。”
然后就回去了。
江春遥拿着拿几颗糖,疲惫地走进学校,唐封几人正在操场上摆弄着设备。
唐封看见她,朝她走过来,问:“江老师去哪儿了?”
江春遥有些庆幸是戴着墨镜的,别人看不到她哭红了的双眼。
“爬山。”她言简意赅地回答。
唐封也没多问,自顾自说道:“我们在这拍点雪景。”
他问:“江老师要不要过来看看?”
反正也无事,江春遥就跟着唐封过去了。
她是个外行人,不懂构图光影什么的,就是单纯觉得唐封他们拍得很好看,画面里被薄雪笼罩的破旧小学颇有几分意境。
“江老师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唐封看着她的侧脸,突然问道,“其实昨天就想问了。”
江春遥不欲与他细说,只说是不小心被东西刮到的。
唐封耸了耸肩,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
“江老师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疑问。
“嗯,我是来支教的。”
这倒也没什么,江春遥如实回答。
“哦?”唐封闻言挑了挑眉,好奇地问道,“来多久了?”
“快四个月了。”
“四个月……”唐封低声重复了一遍,“那你听过许尽欢这个名字吗?”
许……
江春遥的眉头蹙起来。
她在月亮山好像就没听说过有“许”这个姓。
不过这个名字倒是很好听,人生得意须尽欢。
“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两个字,但读音大概就是这样。”
唐封见她眉头皱着,便补充道。
江春遥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打听人却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确定。
她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唐封的表情有一瞬间低落下去,但很快又笑起来,自顾自说,“没事,我随便问问。”
江春遥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很少在村里走动,我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你可以去找村长问问。”
“好。”
唐封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