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忽觉冰凉的湖水悄无声息地涌入耳际,寒意顿生。浸骨的冷水环绕周身,仿佛将他拖入深渊。周围一片黑暗,无边无际,宛若浓墨倾泻。脑海中响起了母妃常常唱给自己的那首童谣。
月儿弯弯照小楼,
星光点点闪悠悠。
竹儿摇摇随风舞,
虫儿鸣鸣唱不休。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幽光,带着他离开了这个无边地狱。
“睿王哥哥,睿王哥哥。”沈如兰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水滴落在他的眉间,带着幽幽的梅花香气。“睿王哥哥,你醒啦!”
睿王环顾四周,仍是刚才的御花园,周围一个宫人都没有,“是你把我拖上来的?”
“嗯啊,我跟你说过了,我水性很好的,而且,你可真轻,我一只手就能拖住你。”
沈如兰说完,双眉微蹙,拉扯着睿王的衣袖,低声说道:“好哥哥,看在我是给你捡耳坠的份上,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父皇母后啊,不然他们又要骂我,说不定还要禁足。我才刚刚解了禁不到一个月,还没好好玩够呢。好不好啊!我,我给你绣个手帕做谢礼。”
睿王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心中柔软的那块地方被触动,不知是该羡慕她生于帝王家却享有万千宠爱,还是可怜她少不更事,还没有被皇族职责所束缚。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族中人,从来不是为自己而活,是为天下人而活,是为百姓苍生而活。
这是他离开永乐时,父皇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但是此刻,晶莹的雪片,从头顶的枯木枝头飘然落下,他看着眼前的天真的雪中精灵,将手中的耳环,小心翼翼地戴在自己的耳边。
唐栩安第一次希望,她这辈子可以为自己而活,永远不要成为和他一样的棋子。
她这样热烈烂漫的女孩子,就应该在太阳下肆意发光,享受世间所有美好。
而这个希望,就此跟随了他一生,也埋下了此生的因果。
“睿王哥哥?”
唐栩安看着她的笑脸,轻轻点了点头。
“你真好!嘿嘿!不用挨骂咯。回去我就给你绣,你想要什么?老虎?狮子?大鳄鱼?”
沈如兰一身水,滴滴答答地又蹦跳着往前走去,“唉,不过刚刚父皇说,女子刺绣都不绣这些东西,他说的什么来着?鸳鸯?好像是鸳鸯,我都没见过鸳鸯是什么,宫中也没有啊。”
她转过身,百灵鸟一般的声音,对着唐栩安问道:“诶?睿王哥哥,你见过鸳鸯吗?你们那里宫中有鸳鸯吗?”
不等唐栩安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道:“没事,我去问问秦娘娘,让她教我绣,她比宫中那些绣娘还厉害。诶,睿王哥哥,快走啊,身上湿了要感冒的,快回宫换了衣服,再去见母后。”
睿王回过神来,捡起刚刚倒下时掉落在地上的鹤羽大氅,快走几步,披在了唐栩安的肩上。
“谢谢你,睿王哥哥!”
“兰儿,我是永乐的睿王,不是北屿的睿王,被大殿下听到,又要生气了。”
时光飞逝,一晃十年过去,睿王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潇洒少年,多年质子生活,依然难以掩盖他身上的王族气质。
这些年来,虽然作为永乐的质子,留在宫中,但是北屿皇帝仁厚,待他极好,与诸位皇子同吃同住,也准他去宫中学堂,还有藏书阁学习。
衣食起居,甚至比在永乐时还好,宫中诸人也不敢怠慢,不然就会引来公主撒泼打滚,叉腰耍横,甚至是告到陛下那里。
当然,他每日除了学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在沈如兰身边,陪她去春日赏花,夏日泛舟,秋日围猎,冬日赏雪。
陪她哭,陪她笑,陪她玩,陪她闹。
“你管他呢!他生气他的,我愿意叫我的,我就喜欢叫你睿王哥哥!睿王哥哥,睿王哥哥,你不喜欢吗?”
唐栩安低头,会心一笑,摸摸眼前出落成傲雪红梅一般,明艳动人的北屿公主柔软的长发,低声说道:“喜欢。”
“喜欢谁?听不清。”沈如兰含了笑,歪着脑袋,凑到他面前。
“你。”睿王扶着她的肩膀,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地看着沈如兰,“最喜欢你,只喜欢你,永远都喜欢你,我的公主殿下。”
沈如兰哈哈一笑,满意地躺在了草坪上,看着他袖口那对丑丑的鸳鸯,突然又莫名悲伤。
“怎么了?刚刚还笑,现在又哭丧个脸。”睿王手指一掐,“没到日子啊。”
沈如兰轻轻拍了他一下,嗔怒说道:“下个月就是你的及冠礼,我都知道了,父皇已经在给你安排送行宴了,就你还在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睿王侧着身子,躺在她身边,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我已经与陛下请过旨意,等到下个月及冠之时,就会宣布将你指婚与我,跟我回永乐,作为和亲公主,亲上加亲,两国联盟永固。”
“啊!父皇同意了?你怎么没跟我说过!”沈如兰翻身,趴在了他的身上。
睿王眼含笑意,“本来想下个月给你个惊喜,不过呢,要让你伤心难过一个月,我又是不忍,索性先跟你说了,皇后娘娘已经在给你准备嫁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