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愿景——
“老爹,那个,你上回说在原宿认识的纹身师在哪里开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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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收到龙宫寺坚有关想见面的短信后,我的脑袋原本从逻辑满满的状态化为一团浆糊,整个人也像在夏日化掉的冰激凌般黏在床上不肯挪移。写好的稿件正摊在书桌上,而写作者的思维早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对方偶尔总是让自己措手不及,但自己偏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会因为他某种改变而猝不及防,丧失理智的笨蛋。我在床边长吁短叹,又因自己勇于回以“我也是”而自信到忍不住的傻乐。这阵动静甚至困扰到了楼下的母亲,她的声音从屋外飘来:“怎么不背稿子了?”
“等下就背——!谢谢妈咪的关心。”
我心情好到竟冲着母亲撒起娇来,很显然,得到的反馈亦是母亲疑惑的脸。当她穿着拖鞋走上二层推门而入,我已正襟危坐端坐在桌椅前摆出苦思状态。她看了我一眼后摇着头走掉,嘴里嘀咕着:“看起来也不是因为写东西而脑子烧坏掉。”
写演讲稿当然不会把脑子烧坏掉,尤其写一些长篇大论且只顾及表相的东西。根据这点问题我再次将自己的稿件修修改改,随后开始期待着这个难熬的周末赶快溜走,而未曾设想的事件正在我的期待中悄然发生。
周一总是开学日中最忙的一天,身为学校干部总要提前去学校打卡并做各种准备及清理工作。我在儿童会的风纪室中整理着乱七八糟的资料,在校门口站岗记考勤的低年级风纪委员忽然火急火燎冲进屋来:“椎名学姐,来,来了个我们没有办法评定仪表分的家伙!”
“哈?能有多难评定?”我一把戴上袖标就跟着对方往校门口赶,后辈风纪委员犹豫不定,用手摸着太阳穴颤颤巍巍形容道:“他在太阳穴上,做了纹身……”
完全是超出规定的行为,更别提这种行为自身存在多大的危险性。在想通这点的下一秒,我意识到了在这所学校里敢胆大妄为到这个程度上只有一个人——亦如旋风般直向校门处奔去,没到校门就发现许多学生干部将来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外围还有许多非干部以外的普通学生在看戏,而我扒开人群走入正中时,我发现,确实是我朝思暮想想要再见的对象。
他变了,但又没有变。
眉目如初,且有着挑战常理的脾气,但并不做出逃学的举动,站在此处就是为了坦然面对别人对其自身眼光的审视。真是无可救药的蠢货。我推搡了别人走入这个怪圈,第一反应能做的甚至只有疏散无关紧要的学生。他将眼神投向了我,而我却在短时间内难以接受现状。男孩剃掉了近乎一半的头发,发胶给他的短发塑造出了流畅的摩登造形,挤在这群国小生中间甚至有些时尚过头。任何人都想要注视他的原因无非是对方从后脑至左侧太阳穴处,一条漆黑发亮的黑龙缠绕在他的额间直冲眉梢。夺目、刺眼,甚至让人移不开视线,怎能不去注意他皮肤泛红甚至还有些肿胀的黑龙。
“哟。你来了。”
龙宫寺坚的声音此刻熟悉又陌生,我几欲开口又近乎失声,心中五味杂陈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而复得感。我偏执地想好所有教条般的词汇,却又被与对方重逢而生的喜悦堵得结结实实。我只得转过头不再与他对视,几乎是强硬命令着别人离开此地不要进行过度围观。可没有人不想看一个国五学生往自己头上刺好纹身一事。男生此刻依然不慌不忙,甚至呼唤着我的名字:“鹤,好久不见。”
“……不要这样叫我。龙宫寺同学。”
他抓住我的手,我却颤抖着说出言不由衷的话语,全身的气力却甚至没有办法去甩开他的手,只好如此在人群中僵持着。如果说这样的行为可以遭到原谅,那么这一切都是对于校规及风纪的冲突与不敬。所有的前后因果都应该由老师及校方进行因有的判断,而对待他所产生的问题处理,则标示着后期是否有学生会学习这种行为。
椎名鹤可以原谅他,青梅竹马的同桌可以原谅他,但是四小的风纪委员长,并不可以。
那条黑龙标示着未来道路的决绝,即使我看懂了他的本质,却终究难以改变属于我们二人不同的方向。这一日,我深刻明白了这样残酷的道理。
“鹤,因为这个吗……?”
我的喝止似是吓到了他,龙宫寺坚偏着头,目光中透露着的是不易显露的动摇情愫,仿佛在重申这条黑龙的无辜又或是我未曾从这条黑龙里体会到他的本意。我只敢微微瞥向他几眼,唯恐自己与其对视便会心软。同学们似乎都在等待风纪委员长的批判,我只好继续开口:“这种事与行为有挑衅校规的嫌疑,其他同学们绝对不可以进行模仿。具体事项要等老师等人过来亲自评判。但是……”
在这些日子里,我遇到太多蠢货。纹身从来不是一个特殊的东西。甚至对于他们每个人都有着独特的意义,但能坦然将纹身纹在醒目的地方,深究意义恐怕非同凡响。其实我也明白,想必旁观的人群中没有一位同学能有龙宫寺坚如此的胆量。他想要成为能保护别人的暴走族,乃至确立涩谷不良们的秩序。可这样又那样限定着的规矩——是否能被世俗的不良当做真正值得追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