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参加灯会,自然要提花灯。
李莲花用竹篾弯了个框架,随手拿出一块红绸布往上比划。
他一共打算做三盏,给小莲子的是鳌鱼灯,已经提前做好了——今年是龙年,整盏灯金红相间,华贵异常,看上去分外与众不同,倒是很衬小莲子。
叶灼正在给鳌鱼灯勾上龙纹,她的画工一绝,加上李莲花在眼睛和嘴处都加上了可以转动的机关,实在是栩栩如生。
小莲子自己换好了新衣服,托着腮在旁边看,指手画脚道:“娘,给我把我的小鱼鱼也画上!”
“还有狐狸精也画上!”
“我还要一只马!”
叶灼哑然失笑。
李莲花在忙活剩下两盏,给叶姑娘的是一盏玉兔灯,他自己的则是一盏莲花灯。
这两盏灯他动了个小心思,让莲花花瓣可以随着提线机关缓缓绽开,而玉兔灯小巧玲珑,有个底座可以直接架在莲花灯的灯盘上。
“成啦。”
叶灼上完色,点燃蜡烛放进去,花灯散发出一片柔和的橙光。
“好看吗?”
“好看……但是……”小莲子看了一会,好像有哪里不满意,扭头问李莲花:“爹,你能不能让它一闪一闪的呀?”
李莲花放下手头的工具,疑惑道:“什么一闪一闪的?”
小莲子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会:“就是飞来飞去,一闪一闪的那个!”
李莲花看了叶灼一眼,也无奈失笑。
夏天的时候,他给她用绛纱做了一盏像灯一样的小笼,里面放着抓来的萤火虫,就是她所说的‘飞来飞去、一闪一闪’。
但这个季节哪会有萤火虫?
李莲花回顾了一下他这十年的见闻,终于找到了一种或许可以模拟的方法。
“呐,小莲子今晚乖乖的,到点就回家,爹想办法给你弄个可以一闪一闪的花灯。”他弯下腰,跟小朋友拉钩。
“嗯,我保证乖乖。”
于是李莲花将蜡烛拿出来捣鼓了一会,又放回去,蹲下来双手拢住灯笼。
“爹你好厉害!你是神仙吗?”小莲子瞪大了眼睛,满是崇拜。
李莲花很是受用,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这是以内力控制燐粉燃烧,连着灯笼纸上都浮动着剑芒一般的真气流动,倏明倏暗。
他刚解毒那会内力全失,这两年虽未刻意练习,却随着身体慢慢调养,奇迹般恢复了。
只是他已经远离了江湖,习惯了不依赖内力生活——除非病人遇到非扬州慢不可的情况,都假装自己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但用来哄小朋友,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灯会人多,只能把狐狸精留在莲花楼看门。
出门之后忽然飘起了小雪,叶灼下意识便问李莲花:“冷吗?”
他今日穿得并不多,就一件绵绸里衣,一件中衣,外头罩了件柔紫色长衫,
“阿灼,我这已经不是……”李莲花捏了捏她的手,没把话说完。
不是中毒那会了。
“爹爹冷吗?”
小莲子原本抱着他的脖子,听娘说冷,便伸出软乎乎的双手盖在李莲花的脸颊上。
这孩子的体质随了李相夷,整个人暖烘烘的像个火炉。
“哟,李神医出去呀?”
“是呀,爹爹带我和娘去看灯会!”小莲子仰着脸跟纪娘子打招呼。
“我们刚从扬州回来,庙会可热闹啦,有许多新鲜玩意,正适合带孩子去逛呢!”纪娘子手上也抱了个跟小莲子年纪相仿的男孩,一看就是下午在庙会上逛累了,正歪着头在娘亲怀里睡得香。
这个时间点进城的人很多,东市外头排了老长的队李莲花担忧他们被冲散,干脆把小莲子抱在怀里,一手托着她的臀,另一手去牵叶姑娘。
“阿灼小心点,别被小孩子撞到。”
路边许多横冲直撞的小孩,他偏头嘱咐,十分自然地牵住了叶灼。
叶灼心里柔软异常。
从前数个喧阗达旦的元宵夜,李相夷在四顾门的晚宴结束之后还会出来喝酒猜灯谜。
红衣少年总是局上最惹眼的那个,总被众人簇拥着灌酒。她亦受邀在局中主持行酒令,作为令官,常被要求故意刁难他,他也大方,愿赌服输,喝到兴头上还主动表演个以剑蘸酒即兴题诗。
那时她远远看他招摇,心想,为什么这样的大好日子,他没有在四顾门陪乔婉娩呢?
那年也是在扬州,李莲花第一次牵了她的手。
他的手心温暖干燥,她却紧张得微微发汗,心底生出一种想要时间就此停驻的渴望。
可如今他们一家三口美满幸福,可以年年如此,并肩穿过扬州城最拥挤的人潮。
真好啊。
李莲花并不知道叶灼在看他发呆,此刻心思全在小莲子身上,小娃娃正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四处张望。
“这是谁家的小娃娃,好可爱啊。”
“简直像是画上的小仙童。”
小莲子今日穿了身金红色马面裙配白底龙纹的夹袄,胖乎乎的小手露在外面,戴着绒边的虎头帽,拎着橘色鳌鱼灯,活脱脱一个年画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