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拂羲飞升上神以来,还未曾睡过一个踏实觉。今个不知是怎的,或许幻化成了人形的缘故,又或许是马车摇晃了些,马蹄音悦耳了些,拂羲只觉得这眼皮子沉得很,难得有了困意,窝在马车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当马车外的喧闹换成了清寂,拂羲才懒洋洋地睡醒了伸个懒腰,手一挥,还险些打到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是坐在他身旁的北冥妖王,她的手里还捧着一本书籍。
“看什么呢?”拂羲问。
北冥闻言,慌忙收回目视前方的视线,一笑道:“医书,郎中所赠。”然后把视线落在医书上,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
拂羲随眼一瞥,说道“不像医书,倒像是玄书。”
北冥抬眼,“嗯?”
拂羲指了指书上的一段字,轻声打趣道:“妖王看书也不认真,这心思不在书上吧?”
北冥听出言下之意,不想眼睁睁地看这三御帝君揭她的短,她马上照着医书念了起来:“护心脉关乎人之根本,尺动脉于生前有滴血认亲之效。人死后,招魂至,亦然。”
北冥忽然想到那日崔郎中在卫大府对她所说之话,难不成真有此事?莫非自己与郎中所说的那什么姚堂主真的有渊源不成?
“再往前走,可就到了姜楠的地界了。”
文世一边挥舞马鞭,一边扭头对他们说道。
北冥合上书,掀开车帘,向外面望去。
姜楠并非江南,更无顺江南下之意。同洛安隔个桐川,还要北上。要知道,再往北就出了北境了。
刚一掀开车帘,沙尘止不住地往车里面钻。于尘土间,依稀可见不远处,一排排行军押着囚犯往大营的方向去了。
双脚的铁链与地面不断摩擦发出闷响,干风夹杂着沙尘铺在少女们的脸上,她们越发地喘不过气。再往前走,可就是万丈深渊,是人间地狱。
于朝堂于万民,她们是十恶不赦的罪臣之后,死有余辜。可对于边境军本大营的人来说,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她们是清澈的泉水,是奇珍异宝。
拂羲把帘子卷下来,神秘兮兮地对北冥说道:”不知妖王可与本帝君心有灵犀啊?”
北冥嫣然一笑:“正有此意。”
一道金光只闪了一下,但又立即恢复了人形。奈何文世只当他俩是一介凡人,且不说贸然出手会吓着文世,从官家手里抢人,还是那么多女子,这日后该如何安置也是一件棘手之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吁~!”马车猛然被文世勒停,文世疾步下马,呼喊道:“官爷你醒醒!”
北冥和拂羲闻声从马车走出来,远远望过去,文世俯身蹲下,他身旁趴着一个人。夕阳染红云霞,金红满天,那人背上的行军服也红透了,仔细分辨,才看出军服之上道道血痕。
文世把那人身子翻正,才瞧清了人,显然刚才自己称呼错了 ,“姑娘~”
北冥凑近看,这姑娘留着齐眉穗,长发及肩,眉眼如画,却脸颊微凹,上面挂着道血手印。
北冥把手搭在她脖子上,叹口气说道:“就剩一口气了。”
“带她去柏山,求我师父救她。”文世说道。
文世遇上这姑娘,不忍不救,连忙把这姑娘抱上马车,快马加鞭赶程。
“妖王你说这姑娘怎么穿着行军服?”拂羲指着北冥怀里的姑娘说道。
北冥看了拂羲一眼,揭开躺姑娘的眉毛穗,把她漂亮的额头露了出来,她右额角上面平白多出一个豆粒般大的空洞。
“这……”
“看样子是弩。”
“本帝君不曾听到过弩声啊,难道她在我们来此地之前就受伤了,那她竟然还留着一口气。”
“怕是撑不到柏山了。”
北冥温柔地抚摸着姑娘的脸,指尖流露赤粉微光。
拂羲一把抓住北冥的手,着急地说道:“不可,要救也是本帝君来救,你要是真出了事,果子哪天想起你来了,定吵得本帝君头疼。”
说罢,微弱金光从他掌心泄出,直直打入那姑娘体内。奇怪的是,光影一直在那姑娘身上上下浮动,迟迟不肯平稳。忽然,一团黑气喷涌而出向拂羲而去,拂羲无奈一甩手,化成一道金光。
“帝君!”
金光在北冥周围晃了晃:“本帝君无碍,这丫头,竟依仗的是一股怨念。”
“是阴灵。”
“本帝君被摆了一道,卫翎这副皮相无力供起,罢了,倒是本帝君自在。”
“帝君~”
北冥眼睁睁看着那金光飞出马车,地上倒退着的斑驳,越退越远。
好家伙,平白无故消失一个大活人,她怎么和文世交代啊!
太阳已经全落山了,天光微墨,文世不敢一丝懈怠,一路疾奔,终于来到柏山脚下。
北冥掀开车帘,定睛一看,这柏山似山非山,山顶只有半山腰那么高,都不用爬几步也就到了。山顶之上,一座座殿宇拔地而起,数百支明烛在殿前燃起,趁着光亮,能看见最外头这个殿门牌匾之上刻着“天枢门”。
北冥抱起怀里的姑娘刚要下马,文世就把那姑娘接过去,一手扶着北冥,直到北冥站稳了,才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