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三月洛安,青杏初开,柳棉离枝,新燕环绕玉音桥畔。这一次,文世犹豫了。还未相扣的两条红线从那对璧人的腕间脱落,刺进文世的肺腑。
那个曾府大小姐袅袅婷婷,端庄优雅地步入府邸。门口的小厮见她进来,就上前迎她入门,继而关上了朱红漆的宅门。小厮手重了些,“哐当~”的响声震耳欲聋。
门外,等着的,留着的,只有他文世。那个儒生早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文世望着禁闭的大门发呆,忽然晃神,抖了抖衣袖。
下一秒,那个唠叨帝君就出现在他眼前。
“果子,何事啊?本帝君正忙着替三君出谋划策呢,你就把本君喊来了~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烧庙也算出谋划策?”
“你怎么知道本帝君正有此意?怎么样?多妙的计策啊!本帝君正准备~”
文世两只手摁在拂羲的双肩,他目光坚定,语气哀求。“我有要紧事。”
“啊?”
漆黑荒川,风雪漫天,万物哀默。这是文世第一次来到千里无峰这个地方。他一步一步踏在冰雪之上,却不曾留下足迹。
文世还没想好见到她第一句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只要能看见她还好生生地活着,说什么都好、都好。
可文世翻遍了整个千里无峰,也未寻到她的身影。他想起拂羲曾告诉过他,北冥早已是魔界公敌。
他猜想着,她兴许已被抓去了魔界十三幽。
文世发现雪地上斑驳三两尾痕,沾染淡淡阴灵厄气,他沿着痕迹寻去,通向了幽冥之境。
顿时,浓雾汹涌翻滚,将他吞没天地间。文世勉强地睁开眼,天暮的尽头泛着血色。昏暗席卷山谷,星辰倒流。
星斗之上,参天古木野蛮生长,沉睡的千百毒蛇缓缓苏醒。蛇无蛇尾,树无枝条,树蛇交融蜿蜒,树干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紧接着,方圆百里开始剧烈摇晃,就连文世衣袖之中的传音符也被震落于地。霎时,拂羲的声音在文世耳边飘荡。
“果子~”
“果子,本帝君同你说的是去千里无峰找妖王,你怎么跑去幽冥之地了?”
玄青的群蛇竖直了蜷曲的身子。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瞪着文世,蛇颈两侧不断膨胀,蛇信子一吞一吐。
文世避开群蛇的视线,微微低首,解开了系在他发尾处的红线,又系在手腕处。顿时,他一身白绫,仙气缭绕。他垂眼摩挲红线轻声说道:“她可能在这。”
拂羲顾不上文世嘀咕些什么,他紧张兮兮地说道:“果子,待本帝君念上一道咒,你将神符拿近些。”
“嗯。”
咒语过后,神符成了神光,自成一片天地。
“果子,这结界在幽冥撑不了多少时辰。本帝君长话短说,眼前可是上古蛇树,镇守魔界上万余年,可遁地擅吐针。吐针名为“噬骨””,噬骨锥心,同断肠伞有过之无不及。中上三针,夺魂散魄,斩神断仙。果子定要真真当心啊!”
“嗯。”
“百姓因殿试一事已然怨声载道,本帝君委实无暇帮衬你这果子。”
拂羲又顿了一下接续说道:“只得将我那宝贝鹤羽丹红传给你罢!果子,本帝君只说一遍,你可要记得。以天地为纸,血灵为墨,鹤羽为笔~”
拂羲话音还未落,金光结界连同传音符一同散落成片片残骸。所幸的是,残骸之中,鹤羽丹红犹在。
文世刚拾起鹤羽,上古蛇树千百蛇孙一并朝向文世,以排山倒海之势狂吐“噬骨针”,紧接着,鹤羽丹红又被打落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文世腾空跃起,双手一抬一落,洁白的绫缎一丝一丝从他身上抽离,流光悄然泻下,轻笼斑驳的黑影,黑影细碎成片,散落天际,依稀只见零星波痕。
狂风大作,蛇树怒号,或飞天或遁地,追不及文世半片碎灵。文世以天幕为席,纵游其中。风为墨,灵为笔,笔笔错落,断蛇头,斩树根。
远在洛安的三御帝君委实狠心不下文世果子,撇下福绿寿三君和满庙胡闹的库生,一溜烟,闯进幽冥之地。
拂羲放眼望去,魔域之门夷为平地,找不到丝毫上古蛇树存在过的痕迹。他的鹤羽丹红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整个幽冥静地诡异。
他感应到文世的灵力打散在四处。正发愁间,银色的光芒穿透暗淡的天际。透过微隙的气息,传来若有若无的石竹梅香。
拂羲抬头望,柔光似絮,皓月浮云。淡薄月光下,斑驳破碎的魂灵重塑新生。
一条白绫遮住了拂羲的眼。
他就再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是拂羲以为的。
拂羲再次睁开眼。文世就站在他面前。文世挽着道髻,一袭道袍。背着一把七寸木剑。面容更清秀了些许,白绫缠目,仙姿缥缈。
“我说”拂羲觉得眼前之人委实生疏,果子二字生生吞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唤了声“仙君~”
文世微微低首示意。端正而疏离。行了礼,遂径直走向人间。
拂羲在他身后急吼道:“不找妖王了?”
文世闻声停立,又向拂羲行了礼,示意告辞。
“果~”拂羲一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