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柚是见过疯女人的。
秦静的模样还算不上疯,只是在装疯。
清醒的恶意,比疯傻更具目的性。陈柚没有去做任人欺负的那一个,秦静的喊冤叫屈在没人买账后,徒留尴尬。
秦静的呜咽没有停止,一双眼不敢直视陈柚,视线却只落在陈柚一人身上,委屈至极,直到刘荣国看不过去眼,站在她身侧。
高高在上的陈柚,与呜咽低泣的秦静,后者更容易接近。
陈柚被男人护在身后,两个人的关系不用明说,只要不是瞎子就能够看出来。跟歇斯底里的秦静不同,陈柚几乎是冷静看待秦静的一切。
刘荣国最喜欢的是陈柚那一双眼睛,多少令他次魂牵梦萦的眼,此时是疏离的。对秦静的落寞,他感同身受。
“她推你下水的理由?”他没有错过陈柚的每一个神情变化,一种窒息的感觉蔓延,向陈柚走近半步。本就不远的距离,被再次拉进。
跟他面对面的陆子牧蹙眉反问道,“有有自己跳下水的理由是什么?”
“所以陈柚,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不惜跳下水也要冤枉我。”
颠倒黑白的污蔑,没有人能够忍受,陈柚反驳:“秦静你的话怎么一直在变,你编出来的故事里,我到底是失足落水,还是跳水冤枉你?一直给自己找补,是因为你觉得昨天你故意破坏了现场,别的人找不出证据么?故意留在现场破坏证据,才是你现在肆无忌惮的理由,对吧。”
她的声音坚定,听起来直入人心。
秦静不知道被质问的人,可以这样完全反过来怼她,甚至直接颠倒局势,让她成为那个需要例证的人。熟悉的问话,秦静却想不出如何对答,即使力争自己没有破坏证据,也不能够提供“证明”。
一旦回复,就会变成需要举证的那个。
“怎么不说话?是默认了这件事。”
耳边是陈柚的讽笑声,语调轻蔑:“事情到底是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不管之后你怎么骗别人,也不能够真的将自己骗过去。你说的话,反而是我应该问你才是,是我到底在哪里得罪了你?”
两个女知青之间的纠纷,刘克明不想管,这种事情归妇女主任管,不归他管。再说陈柚是井塘大队的知青,他更加管不到。公安没有给秦静定罪,他没必要多一嘴表示意见,就连妻子要发话,也被他一瞪给制止。
“你们两要有什么事,出去说。”
当书记的刘克明板着脸的时候还很严肃,平日里倒是能跟人嬉笑,此时全然没有笑意。女知青带着男青年上门道谢,让刘克明觉着颜面受损,这女知青不是一般的不识好歹。
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多少可信度。
被下了逐客令,谢礼已经送到。
陈柚跟人客气说离开,跟陆子牧一前一后差了半步离开刘家。
秦静特意跑到刘家,连人都跪了,还是吃了个败战,被许多人围观。接下去的几天她都不会有什么跟人聊天的欲望,又一次在陈柚这边讨了个下乘。陈柚离开后,林多慈说话不跟一开始那样难听,甚至还安慰了秦静几句才让人离开。
见了秦静跪陈柚,涕泪齐下的模样,林多慈不想秦静也这样跪自己,才说了那几句安慰的话。再说比起陈柚,秦静都显得不那样惹人厌。在林多慈心里头,儿子肯定是最好的,而被儿子追求着的陈柚,却拒绝了她儿子。
刘荣国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时候,林多慈不见得有多高兴。可儿子落寞的模样,更让老母亲难受,他那样喜欢的一个姑娘,到底是瞧不上他。
若不是丈夫拦着,林多慈早就对陈柚恶语相向。沪市来的知青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没有亲爹亲娘也不爱,她瞧不上乡下人,她自己不照样被城里人瞧不起。
人走了林多慈反而没有什么话要说的,心疼自己的儿子不假,却也没想着要对陈柚做什么,只当陈柚眼瞎。刘克明却将林多慈训了一顿,从这一件到另一件事,反正是哪哪都是错,林多慈一开始还要反驳,在刘克明的手扶上凳子的时候,林多慈默认无言。
在当书记的丈夫看来,她是蠢笨的,说出口的那些话,丢尽了刘家的脸。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多慈比外人更维护丈夫的书记颜面,丈夫说出口的话都是对的,做的事都是好的。
比起其他人的丈夫,他有出息多了。可是林多慈也记得那个看不上自家儿子的陈知青说出口的话,林多慈的娘家就在井塘大队,她跟娘家人打听过陈柚,甚至跟陈柚搭过话。在搭话前,林多慈是将陈柚当准媳妇看的,搭话后,林多慈就已经拿不准。
陈柚是一个成年人,她有自食其力的能力,围着炉灶打转做更多的家务,难道比直接赚工分轻松了?
家里的劳动是为小家付出,不能够换成队里的工分。
可就算是在家里,也是算一个人挣到的工分跟钱,不算在家里做的家务。
不是嫁人就能够吃白饭的。
女知青不是个蠢笨的人,她以为自己是旁敲侧击,对方的回答也不把彼此代入到谈论的角色里。
在陈柚那里,林多慈感受到自己更多的价值。
她不是依附丈夫的存在。
刘荣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