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期待掩盖,喜悦占据他们大部分的情绪。还未吃过一天部队饭的刘建军,已经在其他几个人口中走完了保家卫国的一生。
说得热血沸腾的时候,还喝上一杯温水,解了嗓子的渴,又可以继续侃。一杯温开水,被他们喝出烧酒的豪迈,出门屙尿冷风一吹才算将热情浇灭。回来的人,打开门,让冷气吹进屋子,四张红扑扑的脸看向他,刘建军咽了咽口水:“有些缺氧。”
“……”就这不大保暖有些漏风的屋子,要是缺氧,外头应该也差不多呢。
陈柚将手靠近炉子,她的脖子和下巴都围在围巾里,外头的风吹不到她这边。其他四个人都比她更了解当兵,她当了一个合格的听众,听他们说当兵的事,哪怕他们中间没有一个当过兵,刘建军马上要入伍,那也是将来。
英雄的事迹激起少年人心中的远大情怀,被乡村埋没掉的理想,在这个夜晚熠熠生辉。单调贫瘠的生活,看书、养鸡、攒钱都是陈柚生活中的乐趣,此时听着同龄人对着未来的期盼、推山倒海的激情,已经落入俗套的陈柚有些心虚。
陈柚也曾有过那些大志向,几年的时光,她的心理已经完成了转变。城里的生活虽不说家家富裕,可眼见着到的人,但日子都还算是过得去。乡村听起来有富饶的土地,可在这工业品值钱、农产品不值钱的时代,这大片的土地并不能让种地人获得与体力相匹配的粮食、价值。
贫穷是乡村的常态,祖祖辈辈都这样下来。听村里的老人,说现在的好日子,他们的祖辈连自己的土地都没有,如今是当家作主了。
有时候陈柚会想,当这些老人离去,后来的人还会记得从前的苦日子么。
人总是会放大自己的苦难,矮化他人的苦。
这一点从城里下乡的陈柚很是清楚,因为……还在城里的时候,就算是在乡村生活过,她也没有多么在意农村人有多么苦,不是看不到听不到,而是不能够真正的感同深受。
“大家都有机会。”刘建军这样说,可信度都高了一些,因为他就是一个例子。招工、招生、招兵……看上去条条大道通罗马。
这是刘建军下乡后最漫长的一个夜晚,四年的乡下生活,在能够离开的这个夜里变得模糊。那些熬不过去的苦,那些烈日寒冬,被朦胧上一层雾,更多的喜悦、欢欣被铭记。他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当可以脱离泥沼,那些沉重的难以脱离,成了玩具,也能够在难眠之夜去琢磨那些大道理。
那些听不进去的,别人说烂的话,突然涌入他的脑海。
被他鄙夷的废话,成了他恍然大悟之后的心境。
而后天还未亮爬起来的那一刻,刘建军只觉得昨夜的感慨是脑子进水。他不喜欢这里,一如既往。那些诗人一样的感慨,是深夜脑子里进的水,双脚沾地的时候,脑子里的水回到了土地里,这片土地没有节制地吸干人类的生命力。
这不是诗意的土壤。
刘建军拍了拍脑子,担心脑子里的水没有流干净,怎么还会有这样多的感慨。
林红星疑惑地看着他:“你好奇怪?两杯酒到现在都没清醒!”
在乡下的日子,他们虽然自力更生,但很少碰酒,林红星不知道刘建军的酒量。
真的有人的酒量差成这个样子?
天还未亮,冬日的早晨灰蒙蒙一片,走在路上潮湿的空气。
乘坐第一班去县城的客车,在国营饭店吃上了早餐。连着两天吃得这般好,林芬感慨:“古时候犯人的断头饭是这样的。”
无疑林芬被她哥教训了一顿,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说这样的话忒不吉利。刘建军才反应过来,抱怨林红星要是不说他都没有联想到自己,现在这样一搞,人都忧郁。
“那样子讨女孩子喜欢。”温热的豆浆暖和了胃,陈柚说的话不是没有依据的,乡下姑娘是有喜欢知青的,喜欢他们与乡下汉子的不同,知青下乡甚至改变了一些乡下姑娘的择偶观。当然也只够影响小姑娘的,其他人还是以会做农活为能干的标准。
刘建军说:“谁不知道,部队里都是男的。”
吃完饭又买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几个人去照相馆里拍照,刘建军穿着他崭新的军大衣,胸前还带着大红花,站在最中心的位置。
相片定格了他们此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