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眼中隐泛泪光,“这是苦苏和孤竹联姻时送给贵主的信物,我在客栈丧生时,毁坏了一角,但并不知道它的去处。”
“哎,白忙活一场。”季罂举起巴掌道,“早知如此,不如一掌拍死。”
“你们别伤害他。”车中女子忽然掀开帘帷,疾步走到她们面前,“还请姑娘手下留情。”
她是春蝉,不是银叠。
红玉姬道:“我们已经按照公主所请离开孤竹地界,下面的事和公主已无干系,公主自行去留。”
“不,她不能走。”面目温润的太子突然变了脸,“她须与我同回苦苏,完成两国约定。”
这可就麻烦了,季罂在两人来回看了看,“这是你们两国之间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
她的话不无道理,解铃还需系铃人,两国的恩怨还得两国出面平息。
春蝉犹疑了一瞬,毅然作出一个决定,“此事我们孤竹也有一半责任,我的确不能一走了之。如果能消弭彼此的怨念,我愿和太子同去苦苏,了他生平夙愿。”
她话音落下,脸上又猛然浮上一抹戾色,“放肆,你们休想要我去。”
赫然是被春蝉压制下去的银叠,她挣扎着露出狞恶扭曲的面容,和春蝉抢夺身体的控制,但春蝉也不怯于她的威势,竭力护住自己的身体,于是两人的容貌在春蝉脸上交替出现。
春蝉道:“如何不能去,如今你用着我的身体。”
银叠叫嚣,“谁主导就是谁的身体,你们都别想控制我。”
她发起疯来,趁着夺得身体的刹那,抓向对面的人,却被红玉姬反手攥住腕子,锁住鬼脉。
季罂叹气,“看来问她是行不通了,不如直接摄取记忆。”
“你们敢……”银叠在春蝉身体里嘶声怒嚎,喉咙又被纤瘦的五指掐紧,她乌黑无瞳的鬼眼里顿时挤出煞气,嗓子里只余痛苦煎熬的呜咽声。
“这世间还没有我不敢的事。”红玉姬岂是受人威胁的,单手捏起诀,从她额中强行扯出一缕意识。
那缕意识离开主人的灵识后碎成星点萤火,带着众人进入银叠的记忆。
她们看到了花团锦簇的世界,尊贵骄傲的银叠公主像盛放在锦匣中的绝世温玉,孤竹王夫妇将她温柔地捧在手心,百倍呵护,万般珍爱。
直到十八岁这年,苦苏使臣的突然闯入,珍宝匣子被迫打开了。
孤竹产竹,苦苏产香,毗邻而居的两个小国实力不相上下,但近些年,苦苏频遭异邦侵犯,国力逐年衰败。
国中不堪重负,苦苏王忽然想起和孤竹国的一纸婚约,于是派出使臣求助于孤竹,愿以五城为聘,替太子求娶成年待嫁的公主,借取孤竹十万兵马击退强敌。
婚约是早年就定下的,又有五城为诱,孤竹王痛快地应下了婚事。
苦苏王争取到孤竹国允诺的援兵,未免夜长梦多,让太子带着信物和御批的五城城契立即前往迎亲。
然而银叠公主不肯远嫁已经衰败的苦苏,向孤竹王再三求情。抗婚无果后,银叠的怨怼与日俱增,和国中巫师密谋启用巫术,以自身寿命作引,制造了一场山洪。
深夜洪水倾斜,巨石塌陷,活活掩埋了下榻在客栈的苦苏君臣,以及周边的黎民百姓。
银叠谋杀了苦苏太子后,担心事情败露,派出亲信去客栈查验漏网之鱼,果然发现了一名幸存逃逸的乐僮。
银叠将乐僮和知情人全部处死,以为这件事从此便神不知鬼不觉再无人知晓,却在不久之后,国中出现了离奇诡异的离魂症。
那些离魂失魄的人都有着同样的病症,他们在王宫前哭诉冤情,声称银叠公主用巫术杀害了苦苏君臣。
接下来就是季罂她们所知道的,所有患上离魂症的病人其实都是鬼乐僮在装神弄鬼,他白日借着人身胡言乱语,企图进入王宫,月圆之夜便随同鬼仪仗飘至宫门,拨动琴弦,勾离公主的魂魄,迫她走出宫门。
孤竹上下已经无人不知,枉死的苦苏君臣化作冤魂,在月圆的极阴之夜就会来到王宫,履行婚约迎娶银叠,带回孤竹王许诺的援兵,解救苦苏。
阴鬼拦道引起国中轩然大波,成了境内最恐怖的噩梦。
纵使巫师做法驱逐,门神殿神庇护,那些冤魂无法踏进王宫一步,银叠还是吓病了。
她整日精神恍惚,变得疯狂而暴戾,不顾后果地召集起国中最好的巫师,要彻底消灭纠缠不休的鬼魂。
但是任她用尽了办法,也还是无法消除含冤而死的异国亡魂,以及臣民的流言。
她的人生就像一场突然开始却无法结束的战争,从一个美貌青春的公主变成人人嫌恶的疯癫老公主。
亲族陆续抛弃了她,她的余生在凄冷的宫殿里枯萎,内心彻底沦为阴暗潮湿的地狱,滋生无限苦痛和仇恨。
绝望的公主终于疯了,她杀不死不散的鬼魂,也要永远堵上贱民的嘴。
疯狂的她用所剩不多的生命,启用了禁术,她诅咒所有的臣民,一旦议论她的罪孽,海水将淹没孤竹国。
那几年流言难止,孤竹百姓在无穷无尽的洪涝和饥荒中度过,从此无人再提及此事。到了百年后的今天,后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