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死。”
不等姚儒雪接话,她又指向卷头那一行绿豆大小的淡色墨迹,说道:“此为年月。”又指向卷尾倒写的几行字:“字形相近,浓淡一致,此处写着缘由的一半,但不全。”最后移了两步,找到卷面右侧下头的一行朱色小字:“字形相近,语句能续上,此为缘由的另一半。”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指,却是在这长卷上,无数横七竖八、密密麻麻的各形各色小字中找出的,且单形单色的墨也会时淡时浓,单就她指出来的这几行字,也得来回走着方能看全。
“天历十万年整……蕴尘神女携日月神姬前往无色净地,借拜会故友真佛是无之由,以自戕为挟……要挟真佛予其解脱,真佛悲悯神女,无可奈何将其超度。神女死前降下神令,命天界广传其死因,后天君顾及神女颜面按下不表……”姚儒雪缓缓念出卷上所记,却听到一个与他声色别无二致的声音问他:果真如此吗?
他抬头看向风楹与宋雅汀,二人神色无异。
“大爱苍生,却为殉情而死……”宋雅汀接上了方才的话:“未免可惜,更是可笑。”
风楹叹声:“天界众仙也是如此认为,所以这么些年过去,大家也都不愿再提及,若是那些个记性不好的,或许都忘了。”
姚儒雪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如同魂魄深处的叮嘱,拽着万分的不舍得送入他的脑海之中。
“可你不能忘……”
“我……”他皱眉无解,在二人看向他时,只能垂眸说道:“原是这般因由。”
一只鹊鸟在这时飞进屋内,停在风楹的肩头,风楹默了片刻,看向宋雅汀:“崔家起事了。”
宋雅汀行若无事地轻笑一声,似是早有预料,叹道:“愚弟这张嘴啊……”
……
燕国与从前的朝代并无分别。
沙尘若是卷过西境关口外的枯树,裸露出的俱是风蚀过大半的白骨。大捷之前,无人能去捡拾收殓,只能等着下一轮沙尘,再次为他们覆上新的尘衣。
那些将士名册上圈出的姓名,一半蚀入风中不知去向,一半埋进万人冢离乡千万里。
崔庭山见到大哥崔庭风时,哽咽地先将治冻疮的膏药放进他的手里。一别三年,三年又三年,崔家为了大哥能安心领兵抗敌,早已千疮百孔。本是毫无犹豫保家卫国的决心,可如今大捷,姐姐自缢宫内,妹妹不知所踪……
太子那封信交到他手中那日,在他看到妹妹差人藏于他屋中的纸页和听到当夜宫内传来的消息后,便被他烧了个干净。他带着那群孩子一路快马赶到西境,没有后悔地去想过对他们来说是否还能有更好的生路,这便是最大的生路了。
有一件事,他没有骗太子,雨夜难眠,他从来不敢安睡,官心难安良心难安,可他崔家被谢氏逼至穷途末路,忠心早就冷了。明堂能不分青红斩下百年文臣姚氏,下一个便是手握十万大军的崔家。姚家小子与那位尚存仁义的太子,只能等下辈子再当牛做马地负荆请罪了。
暮色迟慢,大哥短短三年便老了许多,不惑之年已有花甲之态。崔庭山望着他的后背,狂风拂乱他的白鬓,他对着将士们高喊:崔某今有凌云搅天志,愿随我惩奸臣恶君者,出!
将士们踏起的尘土平息后,大哥声音嘶哑、眼含热泪地转过身,对他说:“母亲也去了……”
一场胜仗护不住失去最后一根脊梁将崩的高楼,再不能够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