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昭就这么看着，眸光眨也不眨，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跌跌撞撞的站起，朝着远处走去。
雪山绵延起伏，地界辽阔，路上多有岩石戈壁挡道，疾风驶过，刻在皮肤上，宛如刀割，不知走了多少里路，走了多少日夜，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集镇。
镇上虽逢冬日，但赶集之人不在少数，家家户户门铺敞开，极为热闹，来来往往的年轻人裹着冬衣，每当路过林鸿昭身边，便会奇怪的瞅一眼这少年人一眼。
林鸿昭目不斜视，仿佛感受不到这冬日的凛冽。
他的鞋子在踏下山路时踩丢，赤足踩在地上，浑身却不瑟缩，一头散乱的蓬发披拂着，宛如一个行将就木的乞丐。
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女音：“孩子，孩子，你要去哪儿啊？”
他转过头，正好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她气喘吁吁的拄着拐杖，走到他面前，道：“孩子，你走的可真快啊，我老婆子完全跟不上啊。”
林鸿昭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没有说话。
老婆婆笑了笑，道：“你一定很冷吧，给，这是我老婆子买的，填填肚子。”
说着，便将手掌心中的东西揣了过去。
被油纸包裹着的，是一块烙饼，油腻腻，脏兮兮，看着便不太有食欲。
林鸿昭没有接。
倒不是嫌弃，而是整颗心都被冰封住，让他连简单回应这种事都无法做出来了。
老婆婆见状，也无恼怒。只将烙饼塞了过去，又牵起他的手，道：“你要是没有住处，便随我过来吧。”
手中的馅饼残存着温度，他顿了顿，没有做声。
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
到了村口，一处低矮的木屋映入眼底，走进去走进去，刚推开门，热腾腾的饭香味迎面扑来。
屋中烧着火炉，暖融融的，虽然简陋，却可以遮风挡雨，老婆婆拉着他走到桌子上，又嘱咐道：“你先在这儿坐着，桌上的饭菜随便吃，我去去就来，啊。”也不等他回应，又踏入外面的风雪之中。
林鸿昭神色麻木不仁，瞧着摆在桌上的饭菜，无动于衷。
呼啸的冷风中，隐约传来几道争执声：“定能卖个好价钱，”“又高又瘦”“做苦力一把好手”，等到老婆婆回来时，不知是谈妥了什么，她脸上掩藏不住的笑意，又拍了拍林鸿昭的肩膀，道：“吃完饭后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要发财了！”
林鸿昭瞧着她，这张脸一笑，精明和贪婪便了然于色，他不解，又觉得解脱，只愣愣的垂下头，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一顿饭吃完，饭菜却原封不动的摆放着，老婆婆许是太过着急，也没在意，急匆匆便带他出了门。
道路泥泞不堪，从这村子出门，到镇上，隔着一条旱路，又被大雪铺平，肉眼瞧不出里面的端倪。
老婆婆年近古稀，却走路远比旁人灵活，靠着一根拐杖，便能躲过水洼和积水的草丛，她悉心指导道：“等下进去千万不要多说话，乖乖的磕头便是。”
“人家是大老爷，我们都是平民百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到了里面之后，便乖乖听那些管房的话，也是为你找的一个归宿。”
这话是对林鸿昭说的，也不知听进去多少，他垂着眼眸，双眸望向四周的树林和草丛，没有做声。
仿佛经历了太多变故，又仿佛失望了太久，即使是倒映着雪水夜景，那双眸子里仍是一潭死水，无法点亮。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孩童的眼眸。
看着看着，老婆婆突然想起了很遥远的回忆，忍不住问道：“孩子，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怎会落魄成这样，你的家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没有等到回答。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叹了口气，便听到林鸿昭道：“都死了。”
她愕然转头，就看到他正伫立在风雪之中，神色晦暗。
墨发随着衣袂飞扬，林鸿昭置身在霜雪之中，秀气年轻的眉眼，苍白如纸，他喘着重气，像是难以承受般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道：“都是，被我害死的。”
老婆婆神色惊变，年迈的身子往后退去。
可她退的不巧，刚好踩中一块石头，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头也撞在了一根树干上。霎时，一片乌鸦鸦的黑点被惊醒，全从茂密树叶之中探出脑袋。
这群鸟通体漆黑，身形如巴掌大小，油绿绿的豆眼，扑腾的翅膀，时不时扭动着脖子，望着底下的动静。
树上窸窣响动，堆积的雪也砸了下来，嘶叫声，振翅声如同擂鼓一般越来越响，俨然有种整片树林都开始复活般，毛骨悚然的感觉。
老婆婆骇然不已，用手撑着想要抬起身子，但岁数大了，使不来气力，只能歪在树旁不住的喘气。
生死关头，再也顾不上了其他，她嘶吼道：“小孩后，快来扶我一把！”
这话的语气俨然同先前不同，但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掩饰些什么，眼见林鸿昭无动于衷，她又急又气，粗吼道：“你没听到吗，死小子，跟掉了魂似的，你父母没和你说过要对老人放尊重些么，没教养的臭东西！”
她喃喃自语，粗鄙的市井话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