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纪明淮那出来已经是日暮西垂,落日的余晖为凌芜镀上层薄膜。
山脚人来人往,不少弟子完成了一天的学业后说说笑笑归来,气氛融洽美好。
凌芜手里拿着两本初级阵法书,这是她好不容易从纪明淮那要来的,打算回去好好钻研钻研。
但没走两步,有道声音叫住了她。
“小师妹,来找我那纪师弟?”那人一身墨绿长袍,衣角随风微微掀动,双手环抱,靠着一处假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凌芜上下扫视了一眼,确定自己没见过他,当即没理,假装没听见地抬脚便要走。
那人见她如此拙劣的演技,低低暗骂了一声。
三步并作两步地迈步到她身前,他深呼吸,又叫了声:“小师妹…”
声音却不复之前的带着些调笑。
凌芜这才抬头看他:“你是?”
那人的笑容更冷了,他皮笑肉不笑道:“小师妹,你忘了?我是万引真君的亲传弟子李禹怀啊”
凌芜“奥——”了一声,没再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李禹怀也再提纪明淮给他拉关系了,他清清嗓子,又摆出一副和蔼的面容。
“没关系,小师妹向来喜静…你的师兄和我可是好友,我们之前还一起下山试炼过呢…他总是向我提起你。”
他扯出一个更温和、更虚假的笑:“你师兄这次受袭,我可是担心了好久。万幸,他前几天醒了。”
话虽如此,凌芜可听不出一点担心的样子。
她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李禹怀不知看没看出来,但话总算到了他想说的地方。
“虽是如此,但我们和魔族已经互不干涉太久,我难免还是有些担心他们的手段会对你师兄有什么影响。所以…”
他抬头觑了觑四周,问:“所以他现在没什么事吧。”
李禹怀的目光有些热切,如果不是因为他前面的那番话,凌芜还真以为他是有多关心江照。
她冷冷瞪他,像是被踩中尾巴似的维护自己的大师兄。
“当然,大师兄好的很!”
说完,也不顾他的表情,转身走了。
旁边有弟子注意到这个插曲,以为是李禹怀说了什么对大师兄不好的话,才惹得小师姐如此生气。
而李禹怀站在那里,脸色晦暗不明。
这个小插曲凌芜还是默默记在了心上,她知道,这是江照提前醒来所带来的一些改变。
她此前没经历过,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只能自己注意多加小心。
凌芜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办法,她已经不是刚开始的那个她了。
经历了那么多次循环,从第一次失败后道心破碎,她后面过的是十分艰难。
——凌芜有了心魔。
一般来说,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很少有心魔,即使有,也不会太影响进阶。
然而问题出在她那崩塌的道心。
道心是修士的修仙之道,只有清楚了自己的道为何物,才能长远稳定的走下去。
在此之前,凌芜的道和江照一样,为天下苍生。
可惜这条亦步亦趋、她年少无知时选择的道,并不适合她。
兼济天下?
她一个生来就被抛弃,从小便不得不挨饿受冻,遭人白眼歧视的人,怎么能够做到心怀苍生?
只是江照可以做到,于是,她便自大地以为自己也可以。
现实给她上了一课,当凌芜亲眼目睹了江照的死亡时,她才突然明白:哦,原来自己一直都错了。
道心的破碎加上心魔的劫数,让她止步于筑基,无法再进一步,以至于最终无奈堕入魔道。昔日天寰宗人人敬重的小师姐凌芜不复存在,只余人们饭后谈资的那个堕魔者。
*
启云山,茗居
虽已入夜,山上仍旧亮堂。
凌芜推开门,便撞上了江照。
“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江照笑吟吟的,手上还端着碗热汤。
“在外面跑了一下午,快喝点暖暖身子”
凌芜接过喝了一大口。
热气弥漫浸润了眉眼,水光潋滟。
修仙之人辟五谷,只是凌芜刚入宗时年纪还小,修为没到能辟五谷的程度。况且她在外饥寒久了,对什么吃食都馋。
当时整个山上下只有江照一人,那时他也刚扬名,难免有些人不服。一次意外,别人本意整蛊江照的吃食不慎被凌芜吃掉,她发了两天高烧。
那是宗内第一次见到一向温柔的大师兄发怒,从此以后,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照便学会了十八般厨艺。凌芜即使后来可以辟谷,也习惯了江照时不时开小灶做些吃食。
温热的汤水一路到胃,慰籍了她的心。
凌芜抬眼笑道:“大师兄手艺好哇。”
跟着江照在桌前坐下,凌芜不经意地问道:“师兄,掌门叫你过去是因为魔族的事吗?”
江照点头。
可能是因为师傅离开太早,江照向来不瞒凌芜什么。
江照:“魔族此行确有阴谋,这次大部分魔族已经关押在地牢,但仍有漏网之鱼,掌门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