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贵人生的单薄又柔弱, 苍白的皮肤使得她显得格外的脆弱,她仰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灰蒙蒙的压下来, 叫人觉得喘不过气来,她将手中针线放了下来,见一身灰色圆领长袍的太监从外头进来, 静悄悄的站在她的身侧, 一双眼黑洞一样盯着她,仿佛她是个死了的物件。
蓝贵人抿唇浅笑了笑,说不出的淡然出尘。
熹嫔气冲冲的从外头进来,抬手就给了蓝贵人一巴掌,将蓝贵人的针线全部打落在地上, 指着蓝贵人吼道:“什么东西!做下这种下作的事情!说,是谁叫你这样做的!是谁指使的你?!是不是佟妃?!”
蓝贵人捂着脸颊垂着眸一言不发。
熹嫔还要说话,慈宁宫的太监上前眯眼笑着道:“小主儿仔细手,太皇太后那边还等着,耽搁了不好。”
旁边秋枫拦着, 熹嫔这才收了手,可是一想到纳喇氏出事,结果凶手却是姐姐宫中的人她就觉得紧张, 万一有心人要栽赃给姐姐怎么办?就是一个驭下不严也够她姐姐喝一壶的,姐姐可是要做皇后的人!
熹嫔站在那里眼巴巴瞧着宫人带走了蓝贵人。
璃蓉在钮钴禄贵妃的下首得了一张杌子坐着,常嬷嬷给璃蓉塞了个手炉,璃蓉握在手里终于觉得踏实了一些,太皇太后已经信了她的说法,明月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蓝贵人还没有到, 宫人却把明月先带了过来。
明明也就几日不见,圆润的明月仿佛脱水了一般,眼窝凹陷,面色青白,明亮的眼睛一片的灰败,早没了往日的活力和可爱,哆嗦的匍匐着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话也不敢说,跟从前判若两人。
璃蓉差点落了泪。
这深宫就仿佛是个大染缸,不管怎么样的人,终有一日都会被磨平了棱角,所有人都会变的相似。
太皇太后的声音庄严肃穆,幽深的目光落在了明月的身上,就仿佛曾经无数次见证过这样的时刻,有数不清的后宫女子在她的面前变的如此。
“当日到底是什么情形?”
明月知道这是璃蓉为自己争取来的机会,因此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她将自己准备了多日的言语一字一字的说出来,这时间仿佛有一生般漫长。
钮钴禄贵妃知道今日事情早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出了这样的大事,若还是强自挣扎只怕坏了在太皇太后跟前的印象,倒不如实事求是,公正一些。
钮钴禄贵妃站了起来,跪在了当地,向着太皇太后道:“是臣妾失职,后宫之中如此大事也没能查清楚,还要劳累老祖宗,也叫明常在跟着受了委屈,都是臣妾的不是。”
钮钴禄贵妃的能力和地位注定了她的不凡,璃蓉心里感慨,更不敢怠慢,忙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如此多事之秋,只要贵妃没有什么原则上的问题,太后并不舍得责罚,何况贵妃实在是是个聪慧得体的,太皇太后瞧了一眼苏麻喇姑,苏麻喇姑走上前去扶起了钮钴禄贵妃。
太皇太后道:“这事情不是你的错,咱们都叫人蒙蔽了。”
钮钴禄贵妃感恩戴德的站了起来,眼里含着泪珠,站在太皇太后的角度来看,钮钴禄贵妃这样的下属确实是叫人觉得舒坦又可用的,自然有错的还是外人。
璃蓉拉着明月的手一起退到了边上。
明月一握着璃蓉的手只觉得浑身一震,眼泪差点控制不住落下来,她就知道璃蓉不会放弃她,一定会救她的!
璃蓉怕明月真的哭,忙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正好宫人也带了蓝贵人进来。
外头阴沉又是逆着光,璃蓉看的并不真切,只觉得蓝贵人分外的瘦弱,甚至有种人淡如菊的气质,寻常的时候并不多见,即便见着,这地方从不缺女子,谁又会在意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可偏偏又是这样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将这里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还搭上了一条人命。
明月胸中起了怒火,要不是这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蓝贵人,她何至于到今日的田地?!
璃蓉又握了握明月的手,明月心头一暖,终究安静了下来,原本是要冤死的人,能够起死回生已属难得,哪里还敢多求别的。
太皇太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蓝贵人,瘦弱的蓝贵人跪在地上,乌黑的发顶上连个像样的头饰也没有,拘谨的像个无措的孩子。
然而太皇太后眼底里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她实在见了人世间太多的丑恶,见了太多如此无辜的女子,这些表象的东西,激不起她任何心绪的变化,她甚至变得越发舒缓而淡漠,靠着雕花的宝座,握着手里的手炉缓缓的打开手炉,拿着铜杵拨弄着小小的炭火,淡淡的道:“蓝贵人,汉军旗人,康熙八年入的宫,比这会能胖一些,那会子就不大爱说话,那么一堆秀女,就你缩在角落里,皇上还稀罕过你几日。”
太皇太后竟然记得这么清楚,蓝贵人始料不及,整个人终于缩了缩,磕头道:“太皇太后好记性。”
太皇太后淡笑了笑,这种笑容中透露出的是一种久经沙场的强大和从容:“这里头的人,哀家什么样的都见过,先帝在的时候,慈宁宫里死了一个宫女,外头人传的邪乎,说是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