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君随华鸣春进了吴府,只见这江南的园林果然是名不虚传,初进角门时觉得有些幽暗狭窄,走了几步便觉豁然开朗,见绿波荡漾,桂子飘香,又有怪石嶙峋,花窗百样,回廊曲折,一步一景,虽是人工穿凿又透着自然理趣,她一路观赏景色,心中默默记着路径。
大约转了有□□道弯,才到了夫人房前。仆人进去通禀,不一会儿就开了房门请他们进去。在房中虽隔着纱帘望不真切,丽君却能听声音确认帘后就是她亲热唤伯母的那个人。
华鸣春刚把完脉,她就上前关切地问脉象。华鸣春说脉细软无力,一息六至,而且手上有红疹,似乎是又吃错了东西。丽君瞄了一眼夫人的手,觉得不像是一般过敏之症,开言道:“冒昧相问,可否让我仔细看看夫人的手?”
吴夫人听是个陌生女声,便问华鸣春说话的是谁,华鸣春如实相告。夫人说:“即是医女,你细看无妨。”丽君得了准许,捧起夫人的手细看一番,只见指甲周围有细密红斑,指腹上也有红色的小疙瘩,“夫人指腹上的红斑可痛么?”
“嗯,触之便痛。”
“夫人脸上可有蝶形红斑。”
“这……有。”
“夫人可还有发热乏力,胸闷气短之症?”
“一丝不错。”
“夫人此症何时而起?”
“初到杭州时,至今大约有三年了。”
“原来如此。依小女子看来,夫人身上最要紧的病不是气血亏损,而是身上红斑。”
“身上红斑?”华鸣春想到了什么,惊疑道,“难道夫人并非过敏之症,而是……”
“夫人得的,正是红狼疮。”丽君娓娓道来,“这红狼疮标志特征乃是脸上红斑。夫人是到杭州后才得的此病,当时可能刚喝了师叔你开的药,师叔你看不见夫人面上红斑,只见夫人手起红疹误以为夫人是对药材过敏也是常情。至于现在的方子对夫人的症状有缓解效用,可能是药中含有当归的缘故。”
“那你是如何得知,夫人得的是红狼疮的呢?”
“小女子初是发觉夫人手上红疹似乎与平常过敏者不同,想起曾看一本医书上说,或得红狼疮者,甲周有红斑,指腹有红结,触之即痛,故而动问,果与书上吻合。又问了其他症状,亦相吻合,故而断定是红狼疮。”
华鸣春听了直点头,这个丫头博闻强识,聪慧过人,真是学医的一把好手啊。不过若夫人得的是红狼疮可就难办了。“红狼疮难以根治,又发病凶险,只能按时服药,加以抑制……切记要少见阳光啊。”华鸣春一边开方子一边嘱咐道。
他们回到医馆时,只见荣兰正踮着脚给一个身高八尺,宽肩细腰的少年训话。见他们回来了,荣兰忙跑过来,将丽君上上下下详细检查了一遍,“小姐,那禽兽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丽君笑道:“没,有。我根本没有碰到他。”说罢她用眼指了一下那个少年,“那个是谁?”
荣兰便把萧毓青的交代说了,不忘指着吕晨吐槽道:“萧公子派他来保护你,他连吴家都进不去,简直是废物嘛。”
“你说现在权昌不在他身边?”丽君听说皇上把唯一一个贴身护卫派了出去,直接急了,也也没有听荣兰的吐槽。
“是啊。不过听说一日夜便回来了,问题不大吧……”
“什么问题不大,你们是心大!”丽君训斥道,“你,叫吕晨对吧。”
那少年乖巧地点点头。
“你,现在立刻回到你主子身边去。权昌回来之前不许离开半步。”
吕晨的两道浓眉打了个结,两个主子,他到底听谁的啊。丽君见他犹豫,拂袖顿足,厉声骂道:“还不快去!那位出了什么事,你有几条命陪!”
吕晨被骂得后退一步,如梦初醒,唯唯诺诺地跑了。在场的除了荣兰,都被吓了一跳。
“师,师妹,你,你好气魄。”林华率先打破了暴风雨后的宁静,怯怯地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丽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又把宰相的架势端出来了,暗自感慨,起先扮男装时常担忧露出女儿态,如今恢复了女装,倒又惯做男儿样了。她尬笑两声,只得解释说女儿家行走江湖,装腔作势,实为自保。
至于吕晨回到了萧毓青身边,自然又被骂了一通。好在次日权昌回来得早,不然吕晨真的觉得,杭州可能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
权昌一回来,他就被萧毓青踢回了丞相身边,此时丽君气已消了,只是担心萧毓青的安危,听他说皇上没事也就放下心来,拍拍他的肩膀为昨天的发火向他道歉。
“初次见面就对你大喊大叫的,真是失礼了……不过你和权昌也是太大意了……那位没事就罢了。他派你来也好,这几日我们进吴府给夫人请脉你跟着我就是。”
却说吴夫人这几日服了新方子,果然觉得舒坦多了。这日她把丽君见到床前,亲热地拉起她的手向华鸣春称赞道:“多亏了你这聪慧的徒侄了,不然也不知我得的是这个红狼疮。我膝下只有一个孽障,没有个女儿。如今我一见了这姑娘就觉得亲切,我有心……”
“娘亲在上,女儿拜揖。”
认干亲,她是专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