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该吃晚饭了,于是对皇上躬身行礼道:“谢万岁隆恩,只是公主在府中想必备下了饭菜等微臣回去用膳,就不留在宫中叨扰陛下了。”
“这有何妨?驸马府离皇宫不远,通传一声甚是方便。”说着他就喊权昌派人去驸马府说一声,留驸马在宫中用晚膳了。丽君推辞不过只好留下。
一时间饭菜布齐,皇帝命宫人退下,亲自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丽君,“这是新进贡来的兰陵香,不是玉红春,卿可放心饮咯。”
她对皇家的酒确实心有余悸,今日听皇上提起,倒觉得不好意思,那日他百般提醒,自己却一时糊涂。不过他若晓得是如今的结果,当初就未必会好心来提醒了吧……她自嘲似的一笑,饮下了那杯酒。
“郦卿豪爽,朕再敬你一杯。”
她这回抬手将酒杯拦下,笑道:“皇上若是灌醉微臣,微臣回家在公主面前可不好交代。”
“这兰陵酒是不醉人的,卿畅饮何妨呢?此刻明月初升,朕还要与卿对月吟诗呢,岂可无酒?来来来。”说着他又灌了丽君一杯。
丽君觉得此刻情景似曾相识,仿佛回到了天香馆那天,想起当时情景,顿觉羞愤,红了脸颊。“万岁再若逼臣饮酒,臣就要告辞了。”
皇上尴尬笑笑,“郦卿何必如此呢?”经过几次交锋,他也知道,丽君虽是女子,也是个刚直之人。他若强逼折辱她,只怕她以命相拼。若要得到美人芳心,还需慢慢打动她。于是他不再劝酒,而是与她一边吃饭一边闲谈。
闲谈间,他故意提起皇甫家的事,“听说东平王婚后,三位王妃相处融洽,和乐美满呢。”
“那真是可喜可贺了。”丽君面无波澜地夹菜,看不出一丝悲喜。
“朕倒觉得东平王太贪了些。有孟氏一人就够了,何必又添两妃呢?”他忖度丽君不愿改装嫁给少华定是因为他太花心了,毕竟天下女人哪有不吃醋的呢,所以故意这样说,想顺着她的心意。不料丽君轻轻一声冷笑:“那陛下有皇后一人足矣,何必三宫六院呢?”
“这……唉,三宫六院加上皇后,都不及你郦卿一人……朕若是早些遇到郦卿你,又怎么会有三宫六院呢?可还记得刘皇后薨逝,你来向朕推举皇后人选,朕就说过卿若为女子,可做皇后。卿说自己是堂堂男儿,才有长华入宫。东平王和——孟氏已有婚约,又与燕玉定亲,怎能与朕相比……”
“刘皇后才貌亦是不俗,皇上与她亦曾伉俪情深,仍然广置宫院,其实与少华何异呢?”
“你——”皇帝哪里被人这样教训过,他是皇帝,三宫六院本是天经地义,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不对。今天突然发表此番言论,一来是讨丽君欢心,二来是见皇甫少华之前在朝廷上大讲痴情,他想驳斥一番,不想就驳到了自己头上。
“你竟敢教训朕……”
“微臣不敢。自古以来,皇上为了帝祚延绵,皆是三宫六院,臣岂敢妄加非议。至于东平王,身为王爷,三妻四妾,臣也认为无可厚非。”她说这话时,还搛了一块胭脂鹅脯放进嘴里,表情极为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与自己无关的事。
“卿若真的是孟丽君,也是如此想吗?”
“……自然。”她抬眼深深地看着皇上,“向往忠贞的爱情虽是人之常情,但当今世风如此,无缘得到也不能强求。譬如东平王三位王妃都已迎娶进门,又何须议论?这种情形下,他对其中一位深情,就是对另外两位的薄情,终究有女子是要被辜负的……”皇帝正被她这话震撼,若有所思,不料她话锋一转,“这件事上不是臣自夸,臣就只对臣妻用情,绝不纳妾。”
“哦?”皇帝在心里偷笑,你要想纳妾也得有那个本是才行啊,面上却要戏耍她一番,故意问道:“那你两任妻子,你对谁用情较深呢?”他倒要看看,这个问题,她会如何回答。
只见丽君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现在这位。”
皇帝十分惊讶,“卿一些也不犹豫吗?”
“何须犹豫?逝者已矣,纵然曾经万般深情,死后千种怀念,终是阴阳相隔,不怜取眼前人,难道对着一抔黄土终日悼亡。辜负了生者,又算什么深情呢?”
她这一番话,深深触动了皇帝,他想起死去的刘皇后,又想现在的长华皇后,眼却望着对面的丽君,不由得陷入自我反思。丽君趁他出神,连忙施了一礼,“多谢万岁酒宴款待,微臣告退了。”说完赶紧趁着皇上还没反应过来溜了。皇帝这回眼睁睁看她离去却没有出言阻止,而是传旨摆驾了昭阳宫。
路飘云见她回府,忙安排下香汤沐浴与她解乏。雾气氤氲中,路飘云见她神色轻松,试探问道:“你今日和皇上……聊得可还投机?”
丽君就将如何拒酒,如何与皇帝谈论用情,皇帝如何发呆,自己趁机脱身的事说了。“我没想到今天的脱身会如此顺利。没想到他没有倚仗君威逼我就范,也没想到我那番谏言他真的全部听进去了。真是天助我也。”
“所以……你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不是发自内心咯。”
“非也,下官完全出自内心。”
“你真的不□□甫少华与燕玉私下定亲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