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相公……”
相公开口,向城下大喊:“把弓弩运上来!床弩也往上搬。”
……
不知什么时候,大概是雨停的时候,城上的喊杀慢慢停歇,所有人席地而坐,大气粗喘。
金甲相公起在马上,把长枪交给章楶扛着,微微眯眼,静默了许久。
一个面饼递到了他的手上,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面饼便到了另外一个士卒手中。
金甲下了马,牵着它,转头,慢慢下城墙。
瓮城之内,横尸满地,甘奇席地而坐,闭眼,呼呼大睡起来。
当天大亮,泥泞的尸体堆积如山,中军帐内,所有军将都没有胜利的喜悦,皆是面色沉重。
甘奇坐了许久,才开口:“把所有党项人头皆割下来,摆放在北边的草原之上,一个个都垒好。”
两三万个人头,垒起来是一座山,这座山有一个专属的词汇叫作“京观”。
种愕起身得令。
甘奇又道:“诸位麾下,所有阵亡之人,皆把木牌放好,运回去。章楶来做此事,把所有人的抚恤都一一发放,不可遗漏一人。”
章楶上前领命,威武军到西北,至今日,阵亡七千余,延州禁厢,一共不到三万,也阵亡了七千多。
这就是攻城,若是这城墙久攻不下,伤亡必然成倍数增长。
种愕起身开口发问:“相公,要不要一鼓作气,直接打到兴庆府去?”
甘奇叹了口气,摆摆手:“不打了,往东去,把几个军司与州府都占了吧,铁门关一破,那边再也无力抵抗了,大战到此为止。”
种愕说道:“相公,可惜了,若是能打下兴庆府,一战而灭国,便是不世功勋。”
“今日,党项失了半壁,人口少了百万,再也不是原来的党项了,而今铁门关在手,党项人当往西迁徙了,不足为患,只待时间,慢慢蚕食,西夏灭国不远。”甘奇战略目的,已然达成。
就如昔日长平之战,只有老弱妇孺的赵国邯郸虽然并未陷落,却是这赵国灭亡,只在时间长短。
与其奋力去攻兴庆府,不如就等着他慢慢自我瓦解。
“相公所言,自是有道理的,便由党项狗再苟延残喘几日。”种愕懂得甘奇所言之意。
甘奇忽然没来由说了一语:“我没钱了。”
大多数人不知道甘奇所言之意,只当甘奇是随便一语。
甘奇真没钱了,此战之后,抚恤,赏赐,粮草,还得筑城,这铁门关也要重修,得把北边的瓮城拆了,把瓮城修到南边来,花钱如流水。
此战之前,上十万的铁甲兵刃军械,养无数的人,养无数的马。花费甚巨。
往后还得养这么多人马,还得打造更多的军械。
甘奇真没钱了。燕云一战所得,已然不剩多少。只可惜燕云是汉人之地,并非真的是契丹人聚居,甘奇能抢的都抢完了,也不能把汉人也抢个遍。
这党项人,太穷,穷到这一战,成了亏本的买卖。若是想多得一些战利,还得派骑兵往北去,往河套草原里去抢,抢牛马羊群。
狄咏上前说道:“相公,事不宜迟,当让军汉出关,劫掠河套。”
甘奇点着头,加了一句:“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是心软的人,不忍目睹那些惨剧,此番劫掠,男丁,过车轮者,皆斩!”
甘奇说着,也叹气。不知他是真心软呢?还是真心软?
狄咏领命,面色不自觉狰狞起来,人一旦凶悍了,这种凶悍便会深入骨子里。
种愕不知为何也起了一些叹息,说道:“相公,此战之后,西北鼎定,军民终于可以过一些自在日子了,几十年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末将拜谢相公对我西北军民的大恩!”
说完此语,中军之内二十多个西军将领皆上前来,单膝大拜。
甘奇抬了抬手,不多言。
众军将起身,再拜,回到座位。
甘奇再言:“熙河兰煌,该开边拓土,把吐蕃诸部往西边赶,让西夏甘肃军司暴露出来,党项人要西迁,也不能让他们安枕,得时时刻刻压制着,待得那一日,打到瓜州,才算大功告成。”
“此事……”甘奇左右看了看,又道:“种将军主持此事,章楶当随你去,为你副手,熙河兰煌那边还有一个叫做王韶参军,他多番上书过《平戎策》,很有见地,把他召来见我,若是此人可用,可为副手。”
章楶微微有些激动,起身拱手得令。
“王韶?相公,末将认识此人,嘉佑二年的进士,只可惜制科没有考上,此人有大见地,也多习兵事,定是可用。”种愕答道。
“那你派人召他来。”甘奇记得王韶是因为在枢密院看过此人的《平戎策》,主要说的就是吐蕃党项之策,熙河兰煌就是重点。
种愕点头记下,甘奇开口:“我会向京城讨旨,封种愕为熙河兰煌经略制置使,统管一地军政。”
“谢相公抬举。”
“这是你该得的,如今西北,便该出一个种家经略相公了。”甘奇如此说着,种愕这是连升几级,五品下的经略使,与知府陆诜一个品级了。
甘奇看了看左右,许多人都投来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