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小狄将军,你只管往前冲,我老史绝不会拖后腿!谁的马也别想动弹一步!”
“杀!”狄咏摇着牙,口中大喊:“前进五步,刺杀!”
“往前往前,往前,前进,前进!”撕心裂肺的喊声。
队头都头们,扯着喉咙不断大喊。
“不要怕,不要格挡!”
“不要格挡,不要格挡,往前刺杀!”
“不要收枪去挡,不要怕,铁甲一定能护住你,刺杀,刺杀!”
士卒们的脸上,紧张与热血交织,握着枪的手也时不时颤抖几下,唯有捅刺不断。
狄咏往前,耶律乙辛也在往前。
两人似乎都已经能听到对方喊出来的话语。
耶律乙辛依旧在不断催促着麾下士卒下马集结往前冲,往前去搬开拒马。
狄咏也在继续呼喊着,口中只有一个词:“向前!”
两人的喉咙早已喊破,沙哑得听在耳中都能有一种抓挠心肝之感。
城头上的陈翰,还在不断安排着轮流击鼓的差事。
城头上的曾孝宽,口中嘟嘟囔囔的,却不知从何处拿来的纸笔,手拿笔,颤抖之间在纸上不断书写:大宋治平二年四月十一日,余立大同城头,目睹宋辽鏖战,宋军五万不足,辽军十万轻骑,大宋枢密院使甘奇甘道坚,金甲铜面,身先士卒,以无数拒马困辽军于北城,马蹄羁绊而不得动弹。一时间鼓声震天,喊杀如雷,战场之上血气升腾,令人作呕,战场之下,五脏六腑残肢断臂四处皆是,炼狱之景不外如是。
辽军欲北出,几番不得,复强冲欲出,长枪如镰,人如草芥,主帅奋勇,将士百死。余亦感热血上涌,不能自持,只念一介书生,无杀敌之力,唯有提笔记之,我华夏泱泱,寰宇居中,文明璀璨,六合八荒,千年为尊,无他,男儿敢死者也!如今日之战,可恨可恨,可恨不得披甲同往,双拳攥紧,牙呲欲裂。
日已过顶,鏖战不停,辽南军已无力,东西成强弩之末,唯有北复出击,不达,再出……
曾孝宽笔端如龙,不断写写画画,仿佛置身此地,不能出得半分力气,唯有把亲眼目睹的景象记录下来,方才好像自己在此时也出了一把力气。
继续再写,曾孝宽写得激动不已。
已然是下午了,战场似乎慢慢平静了许多,南边的战事慢慢停了,东西两边也慢慢偃旗息鼓,甚至连北边的冲突也不如之前激烈。
累了,所有人都累了。
肾上腺素慢慢退去,所有人都气喘吁吁起来。
七八万人,十万人,是杀不完的。哪怕站在那里被人砍,一时半会都砍不完,何况中间还夹杂着十几万匹马。
草原人冲不动了,可能也是知道冲不出去了。
宋人也累得迈不动腿了。
十几万人的战场,终于在下午半晌的时候陷入了一种僵持阶段。
拒马,再一次成了分隔双方的防线。
水桶不断往前运送,一桶一桶的水在一列一列的铁甲士卒间传递,每个人都痛饮几瓢方才罢休。
用箩筐装的面饼再来。
无数马匹中的草原人,面色中带着绝望之色,两眼无神地看着就在二三十步外吃饭喝水的宋军。
耶律乙辛的喉咙彻底沙哑了,沙哑到说话都会疼,沙哑到听他说话的人都的凑近了才能听得清楚。
甘奇的喉咙,狄咏的喉咙,也皆是如此。
没有什么一战斩敌酋十万的说法,那也是故事里的。便是十万头猪被围在当场,也不可能轻易被人一战给斩杀殆尽。
甘奇坐在地上,看着对面不远的敌人,一边吃着面饼,一边喝着水,疲惫不堪,一夜未眠,从昨晚下半夜苦战到今天下午,他早已脚步虚浮。
放走,是不可能的,继续战斗,也是为难。
投降,暂时而言也不现实,看不见生路的人,是不可能投降的。比如耶律乙辛。
而那些草原人,还有那些草原人的头领,投降与否,也还在一种纠结状态。一方面忌惮辽人上百年在草原的威势,一方面又不想真的给辽人卖命到全军覆没。
甘奇再一次下令:“命令城内接着打造拒马,摆上去,层层叠叠摆上去。”
“命令附近州府所有的禁军厢军皆赶来支援!”
战事到得如今,那些不堪用的军队,此时也当堪用一些了,至少在外围布置防线的用处还是可以有的。
吃着喝着,甘奇饿坏了,也渴坏了。
牛皮大鼓被从城头上搬了下来,列在了甘奇身后不远。
陈翰与曾孝宽也下来了。
曾孝宽洋洋洒洒不知写了多少页的纸张,便是此时停战之时,他也在写,把战事的前奏也开始写在纸上,亲眼见证了这个时刻,便要完完全全记录下来,不仅要给汴梁城的人看,他还要给天下人看,更要留给后世子孙看。
曾孝宽上来见过了甘奇,便趴在一旁奋笔疾书。
陈翰恭恭敬敬站在甘奇身侧,开口问道:“相公要不要先下去休憩片刻?”
甘奇摆摆手,说道:“你去后阵寻狄咏,让他在北方也要布防,辽军大营中还有三四万骑兵,若是来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