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走街串巷卖烧饼的良民,一辈子都没有与人起过什么冲突,若不是这粮价暴涨几倍,若不是这物价疯涨不止,他依旧还是一个走街串巷卖烧饼的良民,养活着一个独子,还有一个糟糠之妻,住在南城外的一个破木屋里,也算和和美美。
偏偏这命运就是如此,实在活不下去了,为了才七八岁的独子,他进城乞讨,可偏偏这个有道粮行就要把粮食摆在街边门口,让他如何也挪不动脚步,百般哀求也不管用。
他干了坏事,用碗舀了麦子,拔腿就跑。
可惜最后被人追上了,棍棒加身,一通痛打,满身的疼痛,断了的腿脚,麦子也撒了一地。
当他一粒一粒捡起撒在地上的麦子,竟然还有小半碗,那一刻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竟然还有点高兴,慢慢爬出城去,去给他那饿得骨瘦如柴的独子饱餐了一顿。
但是吃完了这一顿,也就吃完了这一顿。
不过大半天,儿子依旧饿得哇哇大哭,他看着自己那一条断腿,茅草垫着的床上,还躺着他那饿死了的妻子,那一刻,他恨意丛生。
今日,在马一方的尸体面前,他正在放肆疯狂的笑。
直到有人拉了他一把,喊道:“走了,老方。”
他才拖着瘸腿,拿着短刃,跟着人群快跑,还有人上前来搀扶着他。
一边跑,他还一边问:“粮食都搬完了吗?”
“放心,有你的,饿不着你儿子。”
“好好好,我若是死了,无妨。我儿子一定要长大成人。”
“谁也死不了,你快些跟我走就是。”
燕京城府衙里的衙差,正在赶来,最先赶到的衙差,拔出手中的腰刀,看向不远处密密麻麻的乞丐,脚步往后退了退,躲到了一边的小巷子里,还转头与同伴说道:“快,快去禀报,调集大军来剿。反了反了……”
“我去禀报。”
“等等,我们一起去。”
七八个衙差,刚赶到现场,转头又跑了。
不得多久,城门口的军汉也发现了大批的乞丐飞奔而来,军汉们不明所以,准备上前去拦,却见那些乞丐丝毫不停脚步,反而许多人手中拿着兵刃。
守城门的军汉们竟然也不自觉就退开了。
“快去禀报,成千上万的乞丐,成千上万的乞丐啊!”
燕京城,其实也是和平了几十年的地方了,满头白发的人都没有见过打仗是什么,更没见过这种场面。
这些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成千上万的乞丐,这种观感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其实满打满算,也不过八九百人。
但就是这八九百人在街上狂奔,不知道为何就会被人说成了成千上万。
乞丐们就这么冲出了燕京城。
城内的衙差,城门的军汉,似乎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当枢密院里的耶律乙辛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早已震怒非常,开口喝问:“谁?你们说谁被杀了?”
“有道粮行的马一方马掌柜,被人刺杀当场,还有许多小厮也被人捅杀店中。”
“岂有此理,反了天了。来人呐,调大军前去剿灭。”耶律乙辛话语还在说,漆盒里的兵符就已经被取了出来,又道:“我亲自带兵去剿,给我备马。”
“遵命!”
不得片刻,快马备好,耶律乙辛带着兵器翻身上马,缰绳一提,马匹两只前腿一弹而起。
耶律乙辛又问:“流寇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东去了。”
“走!”
此时的甘奇,倒还在燕京城内,慢慢悠悠往东城而去。此时他这边,还并不知道有道粮行到南城一线发生了如此大事。
甘奇走到了东城门口,还与众人说道:“几位,我想到城外走走。”
马一方派来的小厮上前说道:“刘掌柜,出城的话,小人觉得还是要去与我们东家说一说才好。”
“不走远,就到城外看看而已,东城外听说还有条河,两边风景不错,走上百十步的,也算散散心。”甘奇笑着,还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往路边一座酒店一指,又道:“散完心,咱们回来,就到这座酒店吃吃酒,这里有不少钱,吃酒剩下的,就算赏赐你们了。”
说完甘奇把钱袋一抛,一个小厮接得正好,看了看钱袋,又问:“刘掌柜,当真只到河边走个百十步?”
“走远了,我也怕兄长想多啊。”甘奇直白一语。
“那行,那就出城走走。”
甘奇笑着出城,身边跟着周侗与甘霸两人。
不得多久,几条性命,就丢在了东城外的河岸边,尸体被直接抛向了河中。
河边不远,竟然还有几匹快马等候。
甘奇走了,直奔东边武清的海岸。
比甘奇先走的还有几百乞丐与少数一些还没饿死的家眷妇孺。
待得甘奇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辽国官道之上,尘土飞扬,上万的军汉往东追去,去追成千上万的流寇。
若是流寇没有成千上万,耶律乙辛倒也准备带着小股骑兵独自去追,奈何流寇太多,得聚集大量军汉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甘奇骑着快马,最先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