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知州衙门口,狄青与肖注一通对骂。进得军营了,狄青的态度倒是和缓了许多,任凭这些军将如何问如何说,狄青都是老神在在,反正就是要退兵而走。
军令之下,众人也是无可奈何。
庞敢庞勇兄弟两人甚至私下里来找甘奇,想要甘奇去劝一劝狄青,三个月的路途,受尽哭,白跑一趟,谁能甘心?
甘奇也是个老神在在,只道:“狄将军退兵,也是无奈之举,火峒人躲在山林之内,即便大军在此一年两年,也是不得寸功的。”
庞敢叹着气说道:“甘先生,那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把火峒人引出来?”
“庞将军能想得到办法吗?”甘奇问了一语。
庞敢答道:“在下也并非没有想过,带兵搜山的时候,就想来想去,办法许多,却是细想下来,都觉得不妥。”
甘奇笑道:“庞将军听令就是,安排好麾下人马拔营之事即可。”
庞敢看着甘奇的表情,忽然心中有一个猜想,难道真如狄青头前所言?甘奇心中早有完备的计策?
庞敢又抬头看了看甘奇,却见甘奇上前拍了一下庞敢的肩膀,说道:“庞将军,只管去忙碌就是。”
庞敢好似陡然明白了过来,也不多问,只是与甘奇拱手一礼:“一切都拜托甘先生了。”
甘奇不置可否。
庞敢带着弟弟而走,果真一心一意去安排士卒拔营退兵之事。
只是营内士卒,已然开始怨声载道。
不久,又来一批人找上了甘奇,自然就是那些随行而来的士子们。
这《南国鏖战集》才写了几首?打仗都还没有看到,这就要走了?真成了旅游不成?旅游也不来邕州啊。
甘奇是好一番应对,只说无奈,如何如何无奈。
士子学生们许多都是垂头丧气,去收拾着东西。还真别说,能随甘奇走三个月的路到邕州来的,还真有不少志向远大之辈,此时就退兵,在这些人心中,当真失望非常,这《南国鏖战集》,还不是说假,还真有人想看看什么是尸山血海,感受一下鏖战之苦。
每个时代,不论什么样的社会,总会有这么一批人,这些人就是时代与民族的脊梁。
待得众人走了,赵宗汉藏不住内心里的一些欣喜,与甘奇说道:“好,这般好,回家挺好,这地方实在不是人待的。”
赵宗汉也有失望,但是明显欣喜比失望要多。
甘奇看着此时露出一点点高兴与欣喜的赵宗汉,腹中黑了起来,似乎要想办法治一治赵宗汉,想来想去,办法是有了,口中一语:“献甫,最近你一定要跟在我身边,一刻不离。”
“好,好,这有何难?我跟着你就是了。”赵宗汉不疑有他。
甘奇倒也不是看不起赵宗汉,人多是如此,即便战阵上的士卒,初次上阵的时候,吓得尿裤子的是大多数,但也不妨碍这些尿裤子的士卒来日成为一个百战精兵。甘奇心中说是要治一治赵宗汉,其实是想影响一下赵宗汉。甘奇是更想看到一个顶天立定的赵宗汉,而不是如今还带着孩童心性的赵宗汉。
第二日大早,大军往北撤退,一个个垂头丧气。狄青故意穿着一身铁甲,却并不戴头盔,打马走在最前头,还不断转头在附近的山林里到处打量,大概是想让山林里藏着的人好好看清楚他这张带兵撤退的老脸。
邕州知州肖注,站在北城城头之上,看着越走越远的大军,跳脚大骂不止,城外围观的百姓,一边回头看城头上跳脚大骂的知州肖注,一边也跟着骂骂咧咧。
连狄青祖宗十八代就骂了个遍。好在狄青不是邕州人,否则此刻只怕连祖坟都要被掘了。
山林里自然还有不少穿着蓝黑色麻布衣服的汉子们正在喜出望外,挎着竹筒,竹筒里插着直头刀,正在山林里飞速奔跑,过山淌水如履平地。
狄青退兵了,这么好的消息,岂能不快点传回去?
狄青是真退兵了,一日就过了昆仑关,当真是狄青,百分之百是狄青,高头大马上坐着,老是老了点,但是千真万确是狄青。
士卒也一个不少,八千多人,甚至有人蹲在林子里慢慢数着,八千人并不十分多,一百两百,三百五百,一千两千,八千人,全走了。
过了昆仑关,第二天继续往南走,一直往宾州去了,到宾州还不停步,大队人马依旧往北在走。
狄青是真的走了。
肖注在城头是破口大骂,整个邕州城,没有一个不在骂狄青的。昔日里救过邕州城大多数人性命的狄青,此时已然成了一个臭狗屎,连臭狗屎都不如。
山林里的火峒人,又开始慢慢出现了。
最早不过三五个,远远往邕州城眺望。
然后时不时出现十几个,二三十个。
肖注听得下人来禀报,边往城头上,边骂着狄青十八辈祖宗,又是一脸紧张地安排城防之事,各处城门大门紧闭,城中的军汉,衙差,都往城头而上。
忽然有人跑到肖注面前禀报:“肖知州,快快往北去看看,北边城外,来了一队人马,看起来应该是宾州来的援军。”
肖注皱着眉往北城而去,站在城头之上,看着远方那一队人